“呜哇......呜哇......”
是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小倾歌睁开眼,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婴儿。
小小的拳头握得很紧,她身边是喧闹的啼哭声。
她转头看过去,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躺在她的身边,哭得肝肠寸断。
看起来,像是有一岁多的样子。
怎么......还有一个孩子?
这时,门外发生声响,一抹黑影快速闪进婴儿房,在她身上打了一道黑雾,又迅速的离开了。
小倾歌:???
搞什么?
就在那黑影消失不久,一群侍女匆匆进了婴儿房,一名侍女一边抱着她身边的奶娃娃哄,一边将奶娃娃抱了出去。
而另一名侍女却是疑狐的看着她道,“真奇怪,二小姐哭闹得厉害,大小姐怎么都不哭的?”
说着她也将小倾歌抱起,一同走了出去。
侍女将她与另一个奶娃娃抱到一个房间里,这间房里贴满了符箓,正中间还用鲜血画了一个阵法。
以小倾歌耳濡目染了那么多符箓与阵法的经验,贴的是驱阴符和辟邪符,而阵法,是诛邪阵......
把两个小婴孩带到这种环境,这些人想干什么?!
这时,一名妇人哭哑的嗓音响起。
“夫君,真的要这样做吗?都是我们的孩子啊......”
那被唤作夫君的男子道,“无机道人窥得天机,道一本双花出碧泉,忘川河畔并蒂莲,一朵携梦入邪魔,一朵渡劫成神佛。夫人不可妇人之仁,魔莲祸世,不能留......”
“可是,可是我们若是好好教导......”
“夫人莫再多言!”
那男子十分坚决,并示意下人将小倾歌和另一个奶娃娃放在阵法中。
小倾歌想转过头去看看那两人,却因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帘,实在是看不真切。
阵起,恍惚间,小倾歌看到自己身上升起一股黑气。
小倾歌:???
刚刚那黑影给自己打的是鬼气?!
就见那鬼气飘起后,有人惊叫了一声,“是大小姐!大小姐身上有鬼气!”
然后便听到那夫人凄厉的哭声,以及男子冰冷的言语:“将魔莲带下去,处理了吧......都记住了,从今以后,本宗主只有一个女儿!”
然后小倾歌便被抱了出去。
一本双花出碧泉,忘川河畔并蒂莲,一朵携梦入邪魔,一朵渡劫成神佛?
所以我是那朵魔莲?我是那个祸端?他们这是......要舍弃我?
不对!哥哥呢?这不是白家?!
不多时,小倾歌便被带到了一条冰河上,那抱着她的人就这样凿开一块冰,将她放在冰上,推入了水中。
那人亲声说,“原本是要将您活活放在棺木里埋了的。但是夫人实在不忍心,大小姐,您别怪奴婢,也别怪夫人,是死是活,这都是命......”
命?
命运不讲道理,对谁都能下手!
但是对不住了,我没死......
小倾歌随着冰块漂流,飘了很久,直到冰块几乎融化,她才看到一只大手将她从湖里捞起。
那男子满脸的血,像是刚刚大战过。
身上的盔甲都裂了,好几道伤痕都在泊泊的溢出鲜红血液,但他抱着小倾歌的手很稳,哪怕满脸的血,也遮掩不了他一身的风度与俊朗的五官。
他笑着冲身后道,“瞧我发现了什么?我刚刚还许愿希望夫人能给我生个女儿,这老天就给我送了个女儿......”
他身后又走上来两名男子,同样的一脸血污,却掩不住他们满身的正气。
“哎!寒哥,这娃娃长得真可爱......你还有媳妇给你生,要不这女儿先让给我?”
被叫寒哥的男子将他的手拍开,“一边去!我的!我女儿!哎,那么冷的天被丢在冰上,她都不知道哭,该不会被冻坏了吧?”
说着赶紧给小倾歌输入灵力。
输着输着,他的手顿住了。
“怎么会......”
寒哥脸色不太好,抬手开始焦急的给小倾歌做检查。
一旁的两人看到,都凑了过来。
“怎么了寒哥?那么小的孩子,该不会是真冻坏了吧?”
“要不我出去捡些柴火......”
那叫寒哥的冷冷瞪了说要去捡柴火的人一眼道,“找死吗?去捡柴火?你还想烧火?不怕被那只恶鬼发现了?”
“她不是冻着了,这孩子,她好像少了一魂......”
两人惊讶道。
“什么?!少了一魂?那不就变痴儿了吗?”
“寒哥,指不定她就是因为少了一魂才被扔掉的,要不你也别捡了,这孩子养不大的......”
“对啊!没有一魂,连进食都困难,更不用说还完全不能沟通了,你要是把她抱回去,那嫂子岂不是白受累了......”
两人七嘴八舌,又被寒哥瞪一眼,双双禁声。
寒哥轻声问。
“知道佛不渡什么吗?”
两人一脸认真。
“不渡什么?”
“佛不渡该死的鬼,更不渡枉为的人!”
“记住了,正派修士,做良善人,积无愧阴德,是为修道者。”
两人虚心受教,满眼崇拜。
又过了几日,寒哥做了个小背篓,将小倾歌放在背篓里,背在背上。
他们在逃亡,却无意救了个孩子,索幸这孩子不哭也不闹,从未给他们引来半点麻烦。
直到这一日。
三人还是被那恶鬼将寻到了。
两人挡住恶鬼将喊道,“寒哥,你先带孩子走!”
寒哥咬咬牙,背着小倾歌先离开。
可那两人不是恶鬼将的对手,还是失了守。
看到恶鬼将追来时,寒哥眼里划过心痛与惋惜。
他手持长剑,拼尽全力的与恶鬼将缠斗。
但这一切,被藏在背篓里的小倾歌看不见。
直到漫长的战斗时间过去,四周安静得可怕,小倾歌感觉背篓被换了个方向,像是被人抱在了怀里。
然后一只满是鲜血的大手掀开背篓的盖子。
追溯过去,小倾歌没有任何主动权,她只能看着。
她看到自己扬起小脑袋,看到了男子唇边不断溢出的血。
寒哥脱力的将下巴抵在背篓边缘,伸着脑袋看里面的孩子。
那只满是鲜血的大手轻轻拂过她的头发。
“对不住啊......爹爹没法带你回家了......”
失了一抹魂魄的孩子,在那一刻像是感应到什么般,伸出软糯糯的小手,轻轻摸了下寒哥的鼻子,小嘴跟着叫:“......哥......哥......”
寒哥轻笑了声,一股鲜血从喉间溢出,低落在背篓上,他眼神很温柔,“不是哥......是爹爹......来,叫声爹爹......”
“哥......哥......”
“哎......那么喜欢哥啊.....便宜我家那小子了......”
“哥......哥......”
“好,有哥哥......家里有哥哥哦......”
小倾歌透着奶娃娃的身体,泪流满面。
这一定是白爹爹,是战死的白爹爹......
她很想叫一声爹爹......
“咳咳咳......还没给你起名字呢......”
寒哥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下小娃娃的脸颊,却不想奶娃娃突然偏过头,小嘴在他满是血污的手指上蹭了一下。
“哥......”
一个亲呢的举动,寒哥心里又软又痛……
“那么喜欢哥哥,就叫你白倾歌吧......倾哥,倾歌…咳咳,若是你能活着被救回去......要跟哥哥好好相处啊......”
寒哥抬手掐着印,一阵阵的灵力汇聚到小倾歌身上。
他轻声念道:“以我之魂,召回汝身......”
“女儿啊......这可能是爹爹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寒哥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慢慢的,他合上了眼睛,整个人趴在背篓上,一动也不动。
“哥......哥......”
肃静的山林中,白芒一片,背篓中不间断的传出小娃娃断断续续的喊着:哥......哥......
小倾歌知道,其实她是想喊寒哥......
纵使失去了一抹魂魄,孩童也能感受到善意与温暖。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小倾歌跟着奶娃娃一同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她看到背篓上突然冒出来的一张脸,带着惊讶和哀伤,眼角还挂着泪痕。
稚嫩的脸庞掩不住精致的五官,这张脸,小倾歌一辈子都不会忘。
这是她的哥哥......待她如亲妹妹的哥哥,白谏钰。
白谏钰将她从小背篓里抱了出来,她看到了地上用红色鲜血写着三个字:白倾歌。
以及名字旁,一个艳红的阵法......
这个阵法无数次在她的记忆中出现过,是白谏钰每年在她的生日时,都会画的阵。
他听到旁边有人小声说,“白亦寒白府主不愧是当代英豪,就连临死前,都还要画招魂阵,用自己的魂做媒介,招那孩子的魂魄......”
原来,她的名字,是这么来的啊......
原来在那么小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为这具身体招魂了......
原来,她的生日,是爹爹的忌日……
原来,她欠白家的,那么那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