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俩人再度驱车赶路。昨天那一茬突如其来的事故耽误不少行程,此刻距目的地清水村尚远,午饭前能不能抵达尚且成疑。
在这段时间里,二人默契地对昨晚之事缄默不提,省去了赵秀芹颇感尴尬的局面。
一个多时辰后,他们行经的道路渐渐变得熟悉起来,沿途满是秀芹熟识的山水田园。
此刻已然接近黄昏,车稳稳停下——正是清水村。正好午时时分。
赵秀芹扭头望向身边的景魁:“你说今儿个先去哪儿,我送你。”
景魁不由得拧了拧双眉,心下寻思难道秀芹才回乡转瞬就有新打算?
但他终究没把这些疑问出口,只是淡淡报上了自家要去的地界。
不多时,他们驶至村头的老碾房处。虽然几年前清水纱厂因王桂花经营失策一度衰退严重,周边又有不少人趁火打劫侵吞厂产,但毕竟根基犹在,如今站在那破旧的纺织车间前仍可见昔年的繁华光影斑驳残留。
走出汽车,赵秀芹看着厂门口沉吟道,“巧了,正好赶上,我也进厂瞧瞧去。”
毕竟离开了好长一段时间,如今自己可是清水纱厂的掌门人,岂能让大门就这样空空地对着自己?更别提人家程大柱代管期间辛劳有加,得去当面谢谢他才行。
于是,乘上工厂内老旧的货运电梯,秀芹同景魁肩并肩站着。
“程大柱这段日子着实不容易,我如今回来接手了,他也该歇息一阵子了吧。”
听她这么一讲,景魁不由得锁紧眉头朝秀芹看去:“你是让他休假的意思?”
秀芹连忙摆手澄清:“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之前家里出了这么多糟心事,我自己也搞不明白如何经营这家工厂,才不得不请程大柱搭把手帮忙。可是话说回来,他也算你的嫡系手下,我不能长期霸占着他不用呀。”
实则,这段时间的确多亏程大柱撑起了清水纱厂这片天,她接手过来的新厂还存在着诸多遗留问题与弊端。
短时间内她或许能去除一部分久疾,但从长计议还需费一番功夫才能逐渐拨乱反正。
程大柱尽管经历过众多企业的风雨沧桑,处理问题游刃有余,但在清水纱厂这样的地方对付那些油盐不进的老工人们,想必也让其耗费了不少心力。
这阵子恰逢她重新回归掌舵清水纱厂,确实到了给程大柱松口气的时刻了。
但对景魁来说情况有所不同,他曾让程大柱留在清水纱厂帮忙,一方面是出于真心想让她有个适应过程,毕竟谁都不是全才全能,在某一方擅长出色,另一方便就需要花费时间去学、习以达卓越;可他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
那就是只要程大柱还在那里任职,他总有借口找机会靠近赵秀芹 他微微展开愁容,眼神投向前方,嗓音中夹杂着一丝清冷平静:“你还刚回来不久,先让程大柱跟着你协助一阵子吧,他办事还是蛮靠谱的。”
赵秀芹一听这话嘴角不自主地扯动一下。
办事靠谱?恐怕这也是领导人才会说出的高度评价了。
她低下头低声问起:“那万一让你失去了程大柱这样一个左右手,会不会对你公司造成影响……”
她其实心里清楚得很,若程大柱愿意留下来倒不失为一个明智的留人选项,毕竟优秀的管理者哪个老板不渴望纳入麾下?
可转念想想又担心程大柱不愿继续待在此处,那不如主动示好重赏留他下来呢。
景魁的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断言回复:“不是还有张庆福嘛,缺了他我们也没问题。”
这时,正在三层厂房工作的程大柱突地打了个响鼻,莫名打了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满脸纳闷,心想这屋里空调温度适宜,又关严实门窗,没花草树木、也没有任何过敏源,怎突然就打起了喷嚏?
而此刻电梯中的赵秀芹听到景魁这一席话,不禁轻轻扯动嘴角,并于心中暗自感慨,“程大柱啊,看来你还真是在这儿没地位呀。这长时间为你赵家效力,勤勤恳恳,最后落得这田地真是有点没脸了呀……”
说来席铭虽在帮赵秀芹打理事务,但终究并非总裁,所以这段期间,他就暂住在位于经理办公室附近的小小助手室里。
对此,程大柱并未有丝毫怨言,相比之下,在自家公司他也同样是个不起眼的角色。在赵氏纱厂,反而没有顶头上司时刻发号施令,除去业务难题外并无束缚感,生活还算惬意。
而此刻的经理室,赵秀芹看着眼前这位任劳任怨的帮手,心头涌起一份由衷感激:
“程大柱师傅,这几个月您真是为清水纱厂操碎了心哪!真的感谢您的辛劳付出!”
太阳暖暖地洒在村口的老槐树下,陈庆生脸上的笑容如春风般温和,他知道自家田头的柳晓霜今天就要回娘家了,手中的报告早已提前备好,那是他对过去几天村里产业的工作总结。
\"柳姑娘呀,虽说咱村儿的农田和手工活儿现在都有模有样起来,每个小队都在按部就班地耕作制作,但有些难题还是需要时间去磨合,甚至是等到一道坚硬的指导。”陈庆生递上了那份叠得齐齐整整的书面汇报。
报告里的每一个细节都是他在田间地头亲自发现并记下的问题,虽有些许事情由他这位队长暂时代劳处置,可仍有一桩桩棘手的事需要柳晓霜本人亲自动手解决。
柳晓霜双手接过了文件,摊开那泛黄却又井然有序的纸页,一行行字迹犹如田垄上的稻穗,只需略略一读,便能立刻抓住要点。
翻阅间,柳晓霜目光却被一处内容深深吸引住。报告指出种田队伍中关于稻谷销售的价格认知与她的经营理念存在分歧——以往的折扣促销必须彻底禁止,此举无疑是在破坏咱农人辛苦耕作的市场定位。
柳晓霜拧起眉头,低声问道,“这件事,你是否同营销小队的领头刘二丫商量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