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大胸有成竹的表情,我的身体一僵,瞬间便瘫靠在了椅子上。
目光呆滞地望着头顶的白炽灯,任凭那刺眼的光亮,将我的眼神射的涣散。
看出了我的异常反应,老大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孩子?”
同时,他迅速地朝着我的身后,招了招手,指示道:“快去看看孩子怎么了!”
听着老大的吵嚷声,我立即强打精神地重新坐好。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佯装镇定地回答道:“我没事,你继续问吧。”
我知道,从现在开始,我绝对不能有任何事了。
当老大没有丝毫迟疑地说出那句,他会去查看妈妈的脑袋时,我就猜出了所有的真相。
妈妈之所以会突然地消失,是因为她已经被警察抓住了。不仅如此,此刻的她,很有可能就被关押在,眼下的这个派出所之中。
而警察抓她的原因,就只能有一个。
那就是,我的妈妈,杀了我的爸爸!
就在八天前,我逃学去妈妈家偷钱的时候。
我的爸爸死了。
我的妈妈杀的。
所以,此刻我说的每句话,其实都是在给警察提供,可以替我的妈妈,减轻罪责的证据。
即便已经想透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可我还是努力地摆出了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
当小姨按照老大的提示,走过来试图查看我到底哪里出现了状况时,我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水杯,转移话题道:“我想喝水。”
小姨看了一眼那个杯子,犹豫了一下,对老大申请道:“刚才来的时候,孩子的大姨已经在小卖店买好饮料了。我出去一趟,给孩子取进来吧。”
“去吧。”
在小姨去给我取饮料的过程中,老大又随意地问了我一些,与案件无关的问题。
我知道,他其实是想要缓解我,看起来的紧张情绪。
而我一边回答着,他那些无关痛痒的提问。一边在记忆中拼命地搜刮着,足以证明我的爸爸,本来就“该死”的罪证。
是的,我才七岁,就已经可以搭建起一个完美的逻辑了。
只有置爸爸于死地,妈妈才有活着的希望。
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刑法第二十条里,有着正当防卫的说法。
只是单纯的以为,杀人就该偿命,欠债就要还钱。
而我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解救妈妈的性命。
当我的小姨,拿着一瓶可乐返回时,我只拧开随便喝了一小口后,便将那瓶奢侈的饮品,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随后立即摆出了,已经准备好,回答下一个问题的样子。
别说只是一瓶可乐而已,就是一瓶琼浆摆在我的面前,也无法在那时,将我的注意力分散丝毫。
老大也喝了一口水,见我神色已然恢复如常,继续问道:“你爸打过你吗?”
我回答道:“打过!就只是因为怀疑,他就拿皮带狠狠地抽我!”
虽然救母心切,可我还是选择用事实说话。
就算是添油加醋,也是建立在事实基础上的夸张表达。
在那个年代,孩子只要没被家长打死,基本上问题都不会太大。
所以,老大只是例行公事的问了一句后,便不再说话了。
他又从烟盒中抽出了两支烟,一支递给了他的徒弟,一支叼在了自己的嘴里。
然后,他拿过已经写好的笔录,认真地看了起来。
待到那支烟吸完以后,老大再度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要补充的吗?”
我知道,这将是我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在老大抽烟、审阅笔录的那段时间里,我早已从爸爸的诸多罪行中,筛选出了一些比较严重的部分。
并做好了准备,只待老大一声令下。
此问一出,我心知时机已到,精神为之一振,高声应道:“有!”
老大被我突然的“焕发”,惊的先是一愣,随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定睛看了看我,神情和蔼地点头示意道:“开始吧,我听着呢。”
得到了“开火”的指令,我开篇点题道:“我的爸爸是个坏人!”
话一出口,我的眼泪,便流了下来。
我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哪里会有大义灭亲的觉悟?
只是一生一死的取舍之间,我选择了去保住,仍然活着的妈妈而已。
但对着警察,高声喊出那句:“我的爸爸是个坏人”后,从一开始,便被我极力压制着的愧疚感觉,瞬间化成了泪水,喷发而出。
但与委屈或者悲伤的泪水不同,愧疚的眼泪,是不会引起身体的抽搐的。
情绪虽然崩溃,意志却依然顽强的我,立刻连珠炮似地输出道:“在爷爷家的时候,他总是带不同的女人回家。还让我管其中一个叫'妈妈'。就在前阵子,他还一次性带回来两个女人,还说要带着她俩开咖啡馆!”
“咖啡馆”,在当时的东北,是一个新兴产业,懂得都懂。
听到此处,徒弟忽然插话道:“嗯,这件事,我们的确得到过一些线索。”
“咳!”老大又瞪了一眼他的徒弟,打断道:“好好记你的,别总写错别字!”
随即,他转过头,轻声对我说道:“还有吗?”
我抬手擦了擦,流了满脸的,愧疚的眼泪,给出了最后的回答:“我从小的梦想,就是长大了,能够当一名警察。因为当了警察的话,就可以抓住我的爸爸,让他再也无法打我的妈妈了!”
在让我按手印的过程中,我看到那名年轻警察的眼睛红红的,脸上隐约还浮现着一抹泪痕。
察觉到我的注视后,他尴尬一笑,用打趣来掩饰道:“这老家伙,抽的满屋子都是烟,呛得人直掉眼泪儿!”
在送我们三个离开派出所的时候,我的两个姨娘,又拉着老大,避开了我,攀谈了几句。
这位年轻的警察,趁着那三人不备,在我耳边轻声宽慰道:“放心吧,你的笔录非常重要,一定会帮到你的妈妈的!”
随后,他伸出食指,立于唇边,对我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