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看着那个,裂出了一道细痕的塑料刀身,正自发呆之时,爷爷回来了。
于是,我赶忙求救似地,对着爷爷吵嚷道:“爷爷你快来看啊,这个破玩意好像坏了!”
当爷爷从我手中,接过那个仍然插着蜡笔的转笔刀时,脸色明显变得有些阴沉。
在他仔细地打量着我的“杰作”时,我却只顾在一旁不断地推卸着责任:“这个转笔刀质量太差了!随便一弄就坏了!咱们应该退货去!”
爷爷又不傻,其实早就看出了它损坏的真正原因。
之所以还打量了那么久,其实是想研究一下转笔刀的构造,以便思考出一个补救的办法来。
我也不傻,之所以一直那么吐槽。
只不过是想通过以往的伎俩,唤起爷爷对我的信任。
而我真正想表达的是:“我不知道转笔刀,不能削蜡笔!”
果然,爷爷第一时间便选择了,相信我说的话。
他将那个蜡笔,从转笔刀中抽了出来,递到了我的手上,语气如常地说道:“这玩意只能削铅笔,不能削蜡笔。”
随后,他又皱了皱眉,嗔怪道:“再说了,你削蜡笔干啥?那玩意也不用削啊?”
听有此问,我邪魅一笑。只是吐了吐舌头,并没有解释什么。
见到我的“可爱”模样,爷爷啐了一口,笑骂道:“杂种屮的!就知道霍霍人!”
他又盯着自己手上的转笔刀,仔细地研究了一番后,将它递给了我,安慰道:“没事,我去下房找个502,给它粘上。再缠上一圈胶带,就好了!”
他说的那个下房,就是原先爸妈住的那个婚房。
在去翻找他口中说出的那些工具之前,他又认真地嘱咐了我一句:“拿好,不许再霍霍了!”
可他才刚一转身,我便立刻将那个蜡笔,重新地插进了那个转笔刀之中。
有过第一次的消磨后,这次插进去时,明显要顺利了许多。
在好奇心地驱使下,我再度不受控制地,尝试着转动了起来。
“咔!”
随着清脆地一声响,塑料刀身,彻底一分为二。
“叮……”
那个钢制刀片,也从刀身上脱离出来,掉在了地上。
爷爷前脚还没落地,就被这连续的两个响声,惊得连忙回头一瞥。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手拿着半个转笔刀刀身,一手握着一根笔头残破不堪的蜡笔,还一脸无所谓表情的我。
看着爷爷那明显已经有些愤怒的眼神,我却还是若无其事地嬉笑道:“这回好了,不用修了。彻底坏了。”
这时,奶奶听到了这边的异样,拎着炒勺,走了过来。
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后,愤恨地对着爷爷说了一句:“你就惯吧!看你又能惯出个什么东西来!”
然后,她便转身继续做饭去了。
临离开前,又吐槽了一句:“啥玩意到手,两天半新鲜。这回好,还没到两天就坏了。”
爷爷没有理会奶奶的讥讽,只是强压着怒火,对我诘问道:“咋坏成这样了?”
现在想想,那应该是我避免那顿暴揍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我只需要很随意地,承认一下错误。
那件事情,或许也就那么过去了。
但是,我并没有珍惜那个机会。
而是朝着绝路,义无反顾地奔跑而去。
看到爷爷愤怒的表情,我将手中的半个转笔刀,随手地丢在了地上。
同时举起蜡笔,对着爷爷比划了一下,强词夺理道:“这个蜡笔太粗了,我得把它削的尖一些,才能画出细的线条呀!”
我之所以还有时间,能够说出后面的话,是因为,在我丢掉另外半个转笔刀刀身的时候,爷爷已经转身去取他的腰带了。
现在想想,就在他提着腰带回来的时候,我或许还是有机会的。
比如我可以撒腿就跑,等到爷爷消气了,他自己就会把我找回来的。
但是我没有。
因为拎着腰带的那个人,可是我的爷爷啊!
我怎么可能想得到,那个我说要月亮,他立刻就会去焊梯子的老头,竟然会舍得打我呢?
于是,当他对着我,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腰带时,我看向他的眼神,还是戏谑的。
我甚至还忍不住地,笑出了声来。
因为他总是会通过吓唬我,来哄骗出我开心地笑声。
比如把我举得高高的,然后快速地放下我,嘴里念叨着:“哎呦!哎呦!爷爷抱不动咯!大孙子要掉下去咯!”
又比如骑着他的二八大杠,载着我到处追风的时候,会突然画起了弧线,然后假意慌张地说道:“快抱紧爷爷,这车把怎么不受控制啦!要摔倒咯!要把我大孙子的屁股,摔开花咯!”
这样的剧情,太多太多了。
这种“恐吓”的玩笑,在我们祖孙俩在一起时的每一天,几乎都会发生。
因此,当爷爷的腰带,迅速而沉重地,落在了我的头上时,我的第一反应,仍然不是他在打我。
而是他玩脱了,没有收住力道,才会打疼我的。
当他抽第二下、第三下的时候。
我才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愤怒。
虽然我早就看出来,那是愤怒的眼神了。
只是我不相信,那是真的而已。
我吓坏了!连哭都忘了。
整个人好像傻掉了一样,死死地盯着爷爷的眼睛。
然后,我瞬间便感觉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不是身体被抽的地方疼,而是好像我的心脏,真的正在被人生生地撕扯着一样。
是真的撕心裂肺。
又抽了好几下吧,我还没想起来哭呢,爷爷倒是先哭了起来!
我看见了夕阳,正从他的背后射过来。
而爷爷的泪珠,正随着他不断举起的腰带,映着一抹抹红光,在他因为哭泣而变得扭曲的双颊上,胡乱地向四下飞去。
在发现爷爷哭了以后,我也跟着“哇”的一声,嚎哭了起来。
打了得有十几下之后,爷爷才想到开口教育我。
“我告没告诉过你,不许霍霍人?!”
我发现爷爷和爸爸一样,都喜欢在每说一句话的间隙中,抽打我一下。
“我告没告诉过你,不能糟践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