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个季节都没有过完,那个退休老干部,便与那些鸟一起,彻底的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
从记忆中抽离的我,很认真地回答道:“因为他岁数大,死得快。当那么大的领导,肯定有钱!只要他一死,我们就可以继承他的遗产了!”
听闻我的回答后,妈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通常情况下,只要她一笑,我一定也会跟着笑的。
但那天,我却一脸严肃的疑问道:“这有什么好笑的?我说的不对吗?”
然后,妈妈便不再言语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总是会把我的“选择”,当成一个笑话,讲给好多人听。
末了,她还会轻叹一声,摇着头表态道:“算了,不找了!”
她没有说出的话是:“我儿子,不愿意让我再找。”
当时的我,真没觉得这是个笑话。
因为,那并不是我用来反对她再找的搪塞之词。
也就是说,那确实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虽然,我也是真的不想她找。
我害怕家里又多了一个人后,还要过以前那种日子。
最主要的,我不想再失去我的妈妈。
我知道,这或许很自私。
但这件事情,我做不到无私。
所以,当妈妈流露出,要找一个试试的想法时,我才会诚挚的建议她去找一个岁数大的。
如果死得快,又有钱拿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考虑忍上那么一阵。
因此,当妈妈的另外一个追求者,来接我去洗澡的时候,我也并没有表现的很热情。
当然,我也没有表现的很反感。
因为,我确实挺爱洗澡的。
还因为,我终于可以去男浴池考察一番了。
带我去洗澡的那个人,姓庞。
因为她的年龄比妈妈要小上几岁,所以大家都叫他小庞。
背地里的时候,我和妈妈也是这么称呼他的。
小庞那个时候才二十多岁,有没有过恋爱经验我不知道。唯一确定的是,他还没有结过婚。
大学刚一毕业,就考入一个机关单位上班了。
据说,他的情商很高。用东北话说就是,这个人很有眼力见,会来事。
再加上有学历,因此很受领导的赏识。参加工作不久,便被领导安排在了身边,担任司机一职。
在那个年代,凡是能给大领导当司机的,就等于是受到了重用。
只要不犯什么原则性错误,最后一定会受到提拔。
九十年代的大学生,也还算是个稀罕东西。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庞还算是一个挺有前途的小伙子。
那个时候的妈妈,已经通过自己的工作成绩,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更是因为一奶同胞的关系,而成为了大舅的左膀右臂。
作为城市里的第一个民营开发商,在很多工作环节上,自然会与许多部门、机关的领导产生接触。
妈妈与小庞的认识,便是通过那个领导介绍的。
确切地说,是小庞主动跟他的领导提出的申请,想要认识这么一位结过婚,丧偶还带着一个儿子生活的女强人。
其实,无论前边有多少个复杂的前缀与修饰,只要最后加上了“女强人”三个字,就很容易得到男人的青睐。
何况,妈妈还是一个漂亮的女强人。
所以,前途光明的小庞,会成为妈妈的追求者,我一点也不意外。
虽然小庞在普通人中,或许算是很出色的那一个。
但若是将其摆在了,妈妈的众多追求者之中再去看的话,他又会再次变得普通。
其实,妈妈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与小庞有什么太深接触。只不过碍于领导的面子,也没有明确的拒绝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在那么多追求者中,妈妈偏偏要选出这么一个“普通人”,每周带我去洗澡。
而且,他每次带我去的地方,还是“二道街”上,新开的一个最大的浴池。
在当时的经济条件下,它的装修,已经属于特别豪华的那一类了。
虽然来到妈妈的身边以后,我的生活条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
但到这么豪华的地方洗澡,我还是觉得很没有必要的。
毕竟我的精神世界,还深陷在“贫穷”之中。
最奇怪的是,我那个一向节俭的妈妈,在知道小庞带我去的奢华洗浴后,不拒绝便算了,竟然还很支持。
当然,她支持的理由,最终还是没能跳脱出她的节俭:“去那挺好,反正他去那不用花钱。”
听闻妈妈的话后,我眼前一亮,连忙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不用花钱?他是那的老板吗?”
对于我的询问,妈妈明显有些嗤之以鼻。“他要是那么有钱,可以开的起那么大的洗浴中心,何必还要受那给人当司机的气?”
听过她的回答后,我多少有些失望。
在我的意识中,从来不愿意欠下人情债的妈妈,竟然愿意让小庞带我去洗澡,或许是因为,她有了接受小庞追求的意思。
那如果小庞是个大老板的话,我还是可以委屈一下自己的。
是的,当时的我,就是那么的嫌贫爱富。
穷日子过久了,对于有钱人的生活,我有着本能的向往。
而且,我特别想要拥有那种,可以不劳而获的财富。
虽然,妈妈已经明确地否定了我的猜测。
但我还是心有不甘地追问道:“他既然不是老板,为什么去那里洗澡可以不用花钱?难道,因为他是领导的司机?”
这就是那时的社会风气,即便是我这个九岁的孩子,也早已懂得,权力,是个好东西了。
毕竟包括我在内的许多家庭,引导孩子对未来的职业规划时,“当大官”,永远都是首选。
在老百姓的心里,当官就意味着有权。
而只要有了权,就一定会有钱。
那是一个,全民拜金的时代。
换句话说,那是一个,“三百六十行,行行为赚钱”的时代。
但同样是赚钱,却只有当官的赚钱,才是可以站着赚的!
妈妈自然是第一时间,便听懂了我的言外之意。
而她的表情,继续维持着刚才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