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风阑放了慢脚步,轻轻拨开草丛,宁之言借机抽出袖中纸符,刚要念咒,拿着纸符的手臂便被叶风阑扣住。
草丛里,楚惟的衣衫蜕到腰间,半裸上身反趴在一块巨石上。
巨石上铺着江月碧的斗篷,拿着伤药的江月碧背对着他们弯腰低头,仔细往楚惟背上涂抹药膏,听到楚惟发出扭捏的动静,江月碧把沾满药膏的手指擦在他的腰上,满脸不耐道:
“疼死你算了。”
看着二人,叶风阑出声道:“楚惟。”
听到熟悉的声音,楚惟的背僵了一下,同时又松了口气,艰难转过来时正好瞧见江月碧的拿药膏的手一抖,他忽然有了个坏主意,抬起头,看着江月碧坏笑:“咱俩被发现了。”
江月碧扬了下嘴角,故意柔声道:
“你再胡言乱语我拿手指钻你伤口了。”
最狠女人心,楚惟一下收住了笑,趴了回去,用手枕着脸,上下打量了叶风阑,那身白衣不染灰尘,和往常无半点差别,仿佛他撑伞闲庭信步到此处。
楚惟很佩服。
“叶兄,你没受伤吧。”
“没有。我倒有点奇怪,为何我替你挡下求如宗的人,受伤的还是你。”叶风阑一个跨步走进草丛里,他慢下来,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楚惟背上那两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语气一沉,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啊,”楚惟调整了一下睡姿,不服气道:“就是被云鬼楼的杂种暗算了,要是一对一,我说不准谁打赢呢。”
楚惟说着还忿忿不平地握着两个拳头捏了把空气。
那伤口分明厉害,楚惟嘴硬罢了,叶风阑摇摇头轻笑了下,看了眼仍然站在草丛外的宁之言,道:“看来与你们宁家打起来的那群黑衣人也是云鬼楼的。”
云鬼楼应当也是为遗迹而来,他们甚至不惜与宁家大打出手,对无辜的路人也赶尽杀绝,看来是势在必得。
楚惟轻快地道:“宁姑娘也在啊,这么巧。”
楚惟一看见宁之言,便想起那日李仲阳去而复返想杀他反被他和叶风阑吊在树上的事,他就高兴,只是可惜没见到李仲阳醒过来后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就是不知道宁之言知不知道他们对她大师兄做了什么,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对她心里那个美好的叶风阑改观。
“楚公子,丁伯伯的事,我替我大师兄向二位道歉。”
宁之言满怀歉意,深深地作揖。
“无碍无碍,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们不过是一个师父的师兄妹,就算是亲兄妹,我也分的清楚好坏,你又不是坏人。李仲阳这厮也就会干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那日他试了一下李仲阳,这厮半点进步也没有,符阵也学的一塌糊涂,楚惟美滋滋枕着自己的手看着宁之言,忽然感觉江月碧手上的力重了几分,他诶呦一声,嘴角下垂,眼珠一转瞧着江月碧,可怜地问:“你要杀我啊?”
江月碧哼了一句,随手把药膏扔给叶风阑:“给你。”
叶风阑稳稳接过,观察楚惟的伤口已经大概涂抹。
“把衣服穿上吧。”
楚惟道了声好,坐起来穿衣服,袖子还差半只时,听到宋归时的声音:
“朋友们都在呢,正好,发生了一点小事。”
楚惟问:“怎么了?”
宋归时故意吊人胃口,笑把目光转向宁之言,问:“这位是?”
宁之言微微俯身,道:“罗光门,宁之言。”
“原来是宁姑娘,”宋归时故意停顿了一下,扫视了一圈,看楚惟焦急的模样,微笑道:“两个坏消息,一个,我没找到遗迹。”
楚惟问:“另一个呢?”
宋归时答:“小冯老死了。”
众人还来不及诧异,不远处的高空绽开一簇烟弹。
叶风阑沉声道:“那是五宗三门的烟弹。”
闻烟有大事,看来要不了多久,那些入了城的人也会朝这片森林赶来。
。
树林的那一边,小冯老的尸体没有任何遮挡躺在路中央,身上全是泥水,被一刀抹了脖子,胸口又被一支箭刺穿。
他惊恐地睁着眼睛,死状并不安宁,好像看见了什么恐怖之物。
夏参忍着泪水将小冯老的眼睛慢慢闭上,禾良蹲在地上号啕大哭,魏涛站在他旁边,眼眶红肿。
万慈门的弟子本是在城中找寻无果想出城来看看,在城门外遇到迟迟没有进城的乐游门的几位弟子,询问缘由后才知是小冯老不见了,他们便帮着在附近寻了一下,没想到会在林中找出这样一具冰冷的尸体。
门主九悲悯摇摇头道:“小冯老弟还如此年轻,他本还有许多日子……究竟是何人下此毒手。”
一个弟子眼尖:“门主,小冯老手上好像握着东西。”
九悲悯望过去,小冯老的手果然紧紧握着。
夏参闻言艰难地掰开小冯老的手指,拿出被他攥着的东西。
那是一块绿得发黑的圆形玉佩,巴掌大小,中间镂雕着一柄弯月,两边空心垂下流苏,穗子上染了血迹,玉本是静心养人的东西,可这块玉佩不同,它的正中间有个凸起的血点。
邪气横生。
夏参欲言又止,抬起头把东西给了魏涛。
魏涛将玉佩高高举起,险些直接摔到地上,他强忍怒意道:“是她!阿良,这玉佩,你不会不认识。”
禾良泪眼朦胧的看着碧血弯月玉佩。
他当然见过这个玉佩。
他在四方城第一次见到“王白石”姑娘的时候,她脏兮兮的蹲在地上,腰上就挂着这样一块玉佩。
当时师叔说这块玉佩邪性,劝她还是取下来的好,可这位王姑娘却说这块玉佩是她爹亲手雕刻,她从未离身,亦不想离身。
见她那般执拗,他们也就不劝了。
可如今这块玉佩现在出现在了他师叔的手上,还是死掉的师叔手上。
夏参站起来,语调颤抖:“阿良,你看看你当初执意带回的是什么人啊,简直是捡回来一条蛇。”
禾良不相信,他微微摇头,把眼泪一抹,带着哭腔道:“师叔和白石妹妹都失踪了,说不定白石妹妹也遇害了。”
“冥顽不灵!亏师父生前对你如此疼爱。”魏涛恨铁不成钢,他扯着禾良的衣领,把人从地上提起来,禾良双目含泪,魏涛直接挥拳在他的右脸。
禾良抽泣着。
魏涛指着贯穿小冯老的那支仿佛看着他们耀武扬威的箭,厉声道:“她那箭特别的很,你自己看看,这箭难道不是她的!”
九悲悯听出了些眉目,问:“几位莫要动怒,莫非你们知道是何人所为?”
魏涛捏着那块玉佩,道:“是一个在迢江城遇到的自称猎户女儿的姑娘,卖身葬父,阿良见她可怜就收了她,没想到竟然是救了一条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