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漆黑,只有左侧窗子透进来的一点微弱的月光。
小舟从宋归时怀中出来,随手关上了门。
迎面摆放的山水座屏后,隐隐约约能看见坐着一个人影。
那人泰然自若,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徐徐道:“你来了。”
宋归时挑了下眉,自顾自在一旁坐下,示意小舟坐在另一边,也没有想穿过屏风去见屏风后的人的意思。
喧闹的走廊和安静的屋子只隔了一门之差。
哗哗——
屏风后的人为自己斟满了茶水,送到嘴边。
“你和他见过了吧。”
“恐怕我们之前想的都是错的,叶风阑真的不知道什么秘密。”宋归时抚摸着自己指甲上的伤口,答非所问。
屏风后的人轻笑,“那你为何还要跟着他呢?”
宋归时笑而不语,那人又接着说:“错就错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我要做的原先也不是简单的事,没了这个秘密,只是变得更困难了些,但……我相信红魔。”
宋归时勾唇一笑,“你还是别那么信我了。”
“但我的诚意不是确实打动了红魔你吗?”屏风后的人突然激动起来,对着上空抓了把空气:“我只需要红魔在关键之时助我一把,至于红魔平时想去哪儿,想交什么朋友,我管不了,也管不着。”
“既然你都那么说了……”宋归时打了个哈欠从椅子上轻松起来,“有些困了,小舟,我们走吧。”
。
雨庄之所以唤作雨庄,其实是因为庄子里屋舍的瓦片颜色有些青黛色,远看如没在烟雨之中。屋檐上长出厚厚的青苔,几点苍翠点缀,更有早春雨后之色。
楚惟借着夜色,用短刀打开了侧门的门栓,半弯着身子推着叶风阑,蹑手蹑脚进了庄子。
咔嚓——
四轮车压到一根枯枝,楚惟吓得屏住了呼吸,往后退了三步。
他探头探脑,确保没人听见后,才顺了顺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楚惟……”
叶风阑突然出声。
楚惟凑近叶风阑,小声问:“怎么了?”
“其实这里只有白老一个人,他好像不在。”
“……”
“你怎么也不早说。”
楚惟一口吊着的气完全放松下来,甩了甩僵硬的手臂。
“你怎么知道他不在?”
叶风阑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其中一间屋子道:“那是他的屋子,他睡觉必须关上门,否则睡不着。”
其实大名鼎鼎的五大长老之一,怕虫子。
小时候,师父总嫌弃夏夜多虫鼠,也嘱咐他无论如何都要关门睡觉,其实平日他也不大爱开着门,应该是走的时候太过匆忙。
楚惟冷哼一声,“这老头还真是古怪。那些记录在他房间吗?”
“不在,在那间屋子。”
楚惟推着叶风阑往走向另一间屋子。
那间屋子显然许久没人造访,石阶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灰,但还依稀可以看见几处浅的,看样子是脚印。门上结了几张蛛网,几只蜘蛛对着二人耀武扬威宣示主权。
楚惟一边掏出火折子驱赶蜘蛛,一边说:“宋归时真该来这儿学学,真正许久没人住的房子是什么模样,他当时在落光城那个,未免太不上心。”
连他都看出来了,得有多假。
叶风阑忍不住附和一句:“确实。”
老旧的屋门发出“吱呀”一声,叶风阑瞬间捂住了口鼻,来不及动作的楚惟被迎面而来的灰呛得直咳嗽,用袖子扇了扇。
屋子四面全是密密麻麻的书册,地上也散落了许多,连门口楚惟和叶风阑踩脚的地方,也全是各种书册信纸。
楚惟挪开脚,蹲下拾起一本书册,上面记载的去年下半年的影卫任务,写在上面的都是些江湖上知道的事,并不是秘密。
叶风阑自己推着四轮车往前,轮子压过不少书册,发出清脆的声响。
“师……白老应该很久没进这间屋子了,门口的应该是他从门缝塞进来的。”
师父他老人家还是一如既往懒,近些年越发懒了,连屋子都不进了。
楚惟嫌弃地把书册合上,又被灰呛了,他挡着脸说:“这老头也真是不讲究。”怎么能养出叶风阑这么一个徒弟,真想不通。
“这么乱,怎么找啊。”
里面叶风阑已经停在一面柜子下,喊楚惟:“你来看看这一面的最上面。”
楚惟捂着鼻子往屋子里面,把最上面一层几册书册都拿了下来。他穿的黑衣服早已沾满了灰,他也不在乎,把书册都捧在怀里,走到能看清字迹的地方,把书册一本本打开。
叶风阑道:“其实还多亏了白老不爱整理,上次来整理这些记录的,恐怕是我。”
否则,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找到了!”
楚惟兴奋地喊,叶风阑推车过去,看着楚惟用手点着书册,从上到下,从激动到失望。
他喃喃:“怎么会没有,怎么会没有呢。”
叶风阑劝慰道:“我说了,许多任务是王上直接召见下达,上面不会有记载的。”
“不可能,不可能,也许在另一本上。”楚惟不信邪,又换了一本,用手点着一字一句念下去。他指着一行字,突然停下,往回看了几行,说:“这本是二十一年前的,上面写着派四大影卫诛杀赤狐组织老大,迟天曙。”
他翻阅了好多本书册,还是第一次看见风花雪月四大影卫集体出动,看来先王对那次任务格外重视。
这行任务过后,好几个月没有新的任务。
接着就一切照旧了。
楚惟稍加思索道:“可我记得,在落光城的时候宋归时那厮说,迟天曙才病死三个月,那不是说明二十一年前四位影卫联手也没能杀的了他,然后……先王就放弃了杀他,让他活到现在?”
楚惟总觉得这样连上哪里怪怪的。
迟天曙一死,王上就让叶风阑去灭了赤狐,还为了表现的不太明显,拉了另外两个杀手组织做掩护。
先王也想杀这个迟天曙。
看起来倒像是,他们父子俩在共同隐瞒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