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红色恶魔空缺的眼眶中不断渗出黄白的液体,散发出虹气一般的恶臭。
它被匕首和狼牙棒弄得浑身是血,但它本就赤红,因此这血液极难看清。
大风天和海市围着面罩,一左一右站在它的两边,摆出战斗姿态。
“我们杀不死它。”大风天在心里默念。
蓝调撑着脑袋在空间里打瞌睡,闻言掀起眼皮,哈欠连天:“你们打了好久了,我都困了。”
大风天看向浴血的恶魔,对方虽一直在厉声嚎叫,却始终不见力竭。
面罩上沾染的花草香气也落入下风,被虹气寸寸侵入。
“啊啊啊臭死了啊。”海市不耐烦地叫道。
说着,她又抡起狼牙棒,气势汹汹地和恶魔战斗。
这家伙也和恶魔差不多,全身有使不完的牛劲,受伤也只会让她燃起更高亢的战意。
“年轻人就是有精神。”蓝调轻飘飘地点评道。
大风天迟疑了几秒再度冲上去,她早已没什么战斗的意志了。
恶魔难以击溃,她们的气力却有穷尽之时。更何况恶魔身上的那股微妙的情绪实在让大风天束手束脚。
也许她们真是进了创造者的惶惶之梦,心神也被对方的心绪侵染,不由自主地感同身受了。
“你们和它打一点意义都没有。”蓝调说道,虚无的东西是不会死亡的。
大风天当然知道,但来路又一次被雾霭弥漫。她早已尝试过,如果没有不死魔盒,硬闯必定十死无生。
“唔,真麻烦!”蓝调嚷了一声,把丢下海市自己逃的恶人言论吞到肚子里。
她坐起身扫了眼那头丑陋古怪的恶魔,无声地叹了口气。
“真可怜。”蓝调随口念道,刚准备继续躺着,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说得对,她真可怜。”
声音悠悠,带着无尽的叹惋和悲伤。
蓝调猛地回头,身体的动作快于思维的反应,她几乎立即摆出战斗姿态。
“啧。”她咂了下嘴,想起自己是意识状态,根本没有武器。
“什么东西?”蓝调切断了大风天对内部的感知,眉宇间显出几分冷意,“能进到这里,看来不是什么活人。”
一抹紫色的光晕徐徐亮起,从中传来女人的声音。光晕不亮,散发出微薄的灵魂力量。
“哈哈,你不也是一抹意识吗?或者说,其实主导身体的那位才是身体的外来者?”
女人含笑说道,她的声音在传播中发生了某种畸变,听不出年纪和原本的音色。
蓝调眯起眼盯着对方,反问道:“你是姐姐还是妹妹?”
光晕摇晃了两下,声音再次传出:“重要吗?无论是她,还是我,最后都是一个结局。”
“......”蓝调沉默了。
对方又说:“你也是经过灯塔改造的人吗?你这具身体里有两抹意识,甚至能利用两个魔盒。嗯......这是哪个实验?”
光晕跃动了两下,很快归于平静:“不过也不重要了。”
蓝调见对方毫无威胁,便盘腿坐下。她撑着脑袋看着对方,问道:“外面那个大家伙怎么处理?我相信你来这里肯定有话要说吧?”
光晕闪烁着,像是在点头:“我来这里就是来带你们出去的。”
“为什么?”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她说,“我只是不想看到同类相残,即使我们都会死。”
蓝调明白,她所谓的同伴是指她们都是灯塔的“实验者”。
“看来你都懂,不过外面那抹意识似乎并不知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蓝调打断她。
光晕渐渐消失,话语中带着劝诫:“希望你口中的‘时候’在死亡之前到来,她至少不能做个无知的亡灵。”
蓝调目送光晕离开,她静静地等待,心里反复重复着一句话——我和她不会是那样的结局。
......
大风天早已没有战斗下去的欲望,而海市的精力也逐渐耗尽。
海市低头扫了一眼自己沾满秽物的狼牙棒,每一根钢钉上都挂着一些臭烘烘的血肉。
真是恶心死了,她暗骂一声,努力平复着呼吸。
“我们还打......”海市扭头看向大风天,话还没问出口就看见对方朝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嗯?”海市后知后觉地看向那头不死的怪物。
她看到一抹紫色的光晕缠绕在怪物身边,光晕温和黯淡,几乎感受不到任何威胁。于是她便自然而然地放下了狼牙棒。
“什么啊?”海市走到大风天旁边,凑近她低声问道。
大风天摇了摇头。蓝调只说这是“救兵”,其余的都没提。
紫色的光很容易让大风天想到不久之前的少女驱魔人紫藤萝,或者说是小九。
不过这里的紫光不可能是她,这种虚幻飘渺的感觉和紫藤萝那股生机勃勃的意志完全背离。
两人站在原地,心中各有想法。随着紫光不停旋转,那头怪物终于化作水液,陷于地面。
——方才在郁郁梦中那阵低沉的哭声再度响起,似乎比刚刚更大声了。
“咋又哭了?”海市无奈地摇晃着脏臭的狼牙棒,试图把脏东西全都甩出去。
大风天立刻远离了她,但还是很不幸地被攻击到了,一团碎肉砸向了她的新鞋子。
“别顾着生气了,光晕在指引你们。”蓝调说道。
紫色的光晕在半空中环绕了几圈,随即缓慢地飘向一个方向。原本被雾霭笼罩的区域很快散出一条全新的道路。
大风天和海市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跟上了紫光的步伐。
她们不知和怪物缠斗了多久,早已身心俱疲。尤其是大风天,她比海市要敏感,惶惶梦中弥散的悲伤之气让她都有些魂不守舍。
直到紫光出现,她才感觉松了口气。但女孩的哭声依旧经久不息,足以让人哀恸不已。
大风天不懂她在为何而哭,却能体会到对方的痛苦。这种痛苦就像是被夺走了最重要的东西,是那种宁愿自己身死,也想要保护的东西。
很可惜的是,哭泣的女孩显然没能守护住重要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