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扶熙温声细语,态度也很是谦卑。
“两位姐姐真是谬赞了,与两位姐姐相比,扶熙还有许多学习之处。”
说着,宋扶熙抬了下玉手,便将宫人端着红漆木托盘,依次来到了韦承徽和潘侍妾的跟前。
“两位姐姐难得来熙音阁,扶熙也没什么可送的,除了碧玉檀香茶之外,还有些金银首饰,望两位姐姐莫要嫌弃。”
两人之中,属潘侍妾的出身最低。
她自入宫以来,便从未得过太子的召见,也便没有任何得到赏赐的机会。
宫中的金银首饰,都是一等一的名贵,随随便便一件拿出来,都足够让外头的平头老百姓一年吃食了。
所以当潘侍妾看到这一托盘金灿灿的金银首饰,登时双眼便亮了。
“这、这些都是给我们的?这……无功不受禄,宋承徽实在是太客气了,我们是万万不敢收的。”
潘侍妾嘴上虽是这般说着,但目光却一直紧紧地锁定在托盘之上,生怕挪开片刻,这些到嘴的金银珠宝便会飞了。
而相比潘侍妾,韦承徽却是淡定多了。
她很快便从中猜出了用意:“潘侍妾所言也是,所谓无功不受禄,宋承徽此番所为,怕是另有所求吧?”
宋扶熙也并不藏着掖着,随着她再度抬了抬玉手,便见宫人将一摞账本端上前来。
“虽说殿下金口,命我协助侧妃娘娘协理东宫,但我毕竟在殿下的身边服侍的时间不长,远不如两位姐姐。”
“对于东宫的许多事务,亦是一知半解,打理起账本来,实属是一筹莫展,所以真诚想请两位姐姐帮个忙,一同梳理账本,扶熙在此先谢过了。”
韦承徽却不动,“宋承徽,不是我等不愿意帮这个忙,而是我等没有宋承徽这般讨殿下欢心,更无协理东宫之权。”
“而账本又属于机要,倘若被外人知晓,我等在没有殿下准许的情况下,便翻阅了账本,怕是会怪罪的。”
宋扶熙笑意款款不变,“韦姐姐言重了,既然我受了殿下所托协理东宫,那么便掌有一定的话语权,是我请求两位姐姐协助,便算是殿下知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
在韦承徽想找借口回绝之前,宋扶熙不急不缓的又补充了一句。
“虽然我方接触账本,但方才闲来无趣时,随意翻看了一下,发现两位姐姐的日常开支,算下来其实每月都有些捉襟见肘。”
“虽说月例都是按照几位姐姐的位份所给,并无差错,但是两位姐姐在东宫服侍殿下的时间也不短了,莫说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
宋扶熙循序渐进的道出:“依我之言,当是该在原先的基础上,再升一个档次,如此两位姐姐日后在东宫行事,也能宽裕许多。”
果然,提到最关键的月例后,韦承徽和潘侍妾都坐不住,尤其是潘侍妾。
宋扶熙的意思是,虽然她现在是侍妾,但是日后能以承徽的规格来领月例?
“宋承徽此言,可是当真?”
宋扶熙莞尔一笑,“自是真的,只是此事,需得建立在能将账本这件差事给打理好,届时我便能以两位姐姐协助我打理账本有功,向殿下讨这份恩典。”
“但倘若办不好这件差事,倒也没什么不打紧的,只是我若是办不好此事,也便没有理由向殿下开这个口了。”
虽然知道这是与虎谋皮,但若是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潘侍妾生怕宋扶熙会反悔,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好我帮你。”
宋扶熙含着盈盈笑意的眸光,又落到了韦承徽的身上。
宫中争宠,争来争去,不便是想要活得更好更舒坦?
宋时宜的计划不知是否能成,但是宋扶熙如今所提出的条件,却是能很快兑现的。
毕竟她如今正是得宠,若是她在太子的跟前开口,这点儿小要求,太子也是会满足她的。
“都是姐妹,宋承徽太过客气了,只是我等也是头一回看账本,若是动作慢,宋妹妹可莫要嫌弃。”
宋扶熙给了个眼神,宫人便将账本平摊分给了韦承徽和潘侍妾。
“怎么会,有两位姐姐来助我,定然是事半功倍,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于是乎,繁杂的账本在有了这两人的协助下,进展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不过短短两日的功夫,账本便被梳理的差不多了。
*
谢祁从官署回来,已近酉时。
他昨日走的是近道,直接回了文华殿,没有去任何妃嫔的寝殿。
而今日,原本一只脚都要踩下去了,但他硬生生的转了个方向。
走的不算是近道,且还路过了熙音阁。
余光往熙音阁的方向望了眼,远远的,便瞧见院内一片灯火通明,有人影在烛火之下晃动。
谢祁心头微动,本是瞥一眼,但一眼过去,却有些难以收回视线了。
脑中不由得想,他昨日没去,那小娘子莫不是也在等着他?
那小狐狸机灵得很,当是不会愚蠢到枯等一夜吧?
跟随在后的福禄,在看到太子走了另外一条路的时候,便知晓他这是想见宋承徽了。
但谁叫太子殿下一贯嘴硬,即便是要去宠幸一个妃嫔,也需要别人先给他搭一个梯子,他好顺势而下呢?
“殿下,不知宋承徽后背的伤恢复的如何了,奴才听闻昨夜熙音阁的灯火很迟才熄灭,宋承徽莫不是因为后背的伤,而夜间辗转难眠吧?”
谢祁顺理成章的转了个方向,迈入熙音阁。
“到底是为了护安儿受的伤,孤看两眼便走。”
福禄心中啧啧。
太子殿下又是嘴硬心软的一天呢。
整个东宫都是太子的,他想去看谁便看谁,想留宿在何人的寝殿便留宿何人,谁敢置喙?
韦承徽和潘侍妾看账本看的眼花缭乱之时,便听见了外面的叩拜声。
“见过太子殿下。”
两人齐刷刷的闻声瞧去,便见一道硕长高挑的身形,迈开长腿走入殿内。
谢祁今日着一身玄色蟒纹长袍,身姿如松如柏,足下稳若生风,面冠若玉,眉目清冷似高山之雪。
在殿内其他人都因谢祁的忽然出现而愣住时,唯有宋扶熙反应又快又淡定。
起身盈盈一拜,“妾身见过殿下。”
韦承徽和潘侍妾这才反应过来,忙叩拜行礼。
谢祁扫视一眼,最后眸光落在了宋扶熙的身上。
往前两步,略微弯下腰,托住宋扶熙的手臂,亲自将她扶起。
“你身上有伤,起吧。”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令韦承徽和潘侍妾心中又酸又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