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尘本想露出几分娇俏娘子自投罗网，绵绵白羊误入虎口的阴险笑容，但又想想自己做的那些个事，还是算了吧。
尹黎是不是小白羊他不知道，但自己是不是大老虎这个问题有待商榷。
“自己送上门来的，”苏老夫人迷惑着眼神，嘴里念叨了两遍，忽然一下，才反应了过来。
“好你个泼皮猴，都敢戏弄祖母了，自己都看上人家了，还在祖母面前装腔作势，故弄玄虚的。”
说着，苏老夫人举起拐杖头象征性地戳了一下这个心口不一的孙儿，责备道：
“不知道祖母我年事已高，经不起你这么折腾了，方才因为你这些直上直下的话，我现在还心潮起伏，难以平复呢！”
说完，苏老夫人幽怨地瞥了一眼苏牧尘，转而面上换上喜色。
不管怎么说，这真是个好消息。
清清冷冷，不近女色的孙儿总算开了这一窍了，能动了这份男女之间的小心思已是实属不易了。
她不等苏牧尘答话，又忙不迭地问道：
“那你与尹丫头可合了八字，可交换了生辰贴，又准备何时举办婚宴呢？”
“祖母，您说得也太远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苏牧尘继续道：“还有，我也没说看上她呀，只是觉得既然祖母喜欢尹姑娘，自古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既然先过了祖母这一关，讨得了祖母的欢心，而且祖母看她也顺眼，那我就先勉为其难地试一试喽！”
好一个勉为其难！
好一个喽！
苏牧尘的不要脸发言骇到了苏老夫人，不过想着清心寡欲了多年的孙子刚生出一点情爱的念头，她还是不要嘲讽浇灭了的好。
她缓缓道：“是呢，祖母不该这么心急的，不过尘儿要是真得不想谈婚论嫁，就算了吧，尹黎那个丫头，端庄清秀，祖母瞧着是个可心顺眼的，不过就算是九天玄女下凡，你若真得不喜，可千万别为了祖母，而为难了自己。”
苏老夫人本想好好说话的，但不知为何，说着说着就变了味了。
可能是苏牧尘在她面前一向守礼自持，稳重得都有些老态，很少有像今日这般，身上带有了年轻人特有的灵动与活泛，而且难得抓住了一次小辫，不揶揄上几句，总感觉错失了一次天大的机会。
哼！乖孙儿，还在祖母面前装腔作势，摆上谱了！
“孙儿不勉强！”
忽然，苏牧尘急赤白脸地辩驳了一句。
话一出口，难得的有了一丝慌乱，苏牧尘胡乱地端起旁侧的茶盏，也不管是烫是冷就往嘴边送，心里默想着：幸得四下无人，没人看到他的囧样。
苏老夫人则是强忍着笑意，看着孙儿渐变粉红的耳垂和欲盖弥彰的囧样，眼角的笑意愈发浓重了起来。
苏牧尘胡乱呷了一口茶，喝了半天，才发现杯盏是空的，提起茶壶时，发现茶壶也空了。
他正色几分，避开苏老夫人一直盯着他的目光，对着门外，镇定喊道：
“素心姑姑，劳烦您进来一下。”
素心含笑进来，苏牧尘示意了一下空了的茶壶。
素心了然，很快换上刚沏的热茶，正要退去时，苏老夫人开口了。
“留下吧，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躲躲藏藏的，将人都屏退了个干净。”
素心见苏牧尘没有反对，便慢步立在了老夫人身侧。
苏牧尘这下有茶了，又开始duang~duang~地灌水。
人不知所措时，喝水这一动作好似能很好地掩盖尴尬。
随后，苏老夫人又问了几句他和尹黎之间的事，苏牧尘虽不想袒露心迹，但碍于自已一会可能有求于祖母，便简要地说了一下。
这一听，素心可是听明白了，本就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心思通透得很。
原来公子是动了那种心思，觉得不好意思，才将他们这些人遣散下去的，哎呦，还真不知道公子还有这么腼腆害羞的一面呢，不过话说回来，她和老夫人从小看着公子长大，开裆裤她都不知道给换了多少次了，这些个儿女情长还藏着掖着的，真是让她好生一顿笑呢！
素心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可不敢拿公子打趣，她带着长辈的了然与慈善看着脸颊也开始慢慢变红的苏牧尘。
厅堂正中央二人的注视，让苏牧尘很是不自在，他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像是犯了错正在接受询问的小孩，可他又离开不得，只能挑挑拣拣地答着一些话。
苏老夫人问道：“打听清楚没？谁家的姑娘呢？”
“回祖母，宁远大将军尹正之女，名唤尹黎！”
听到这个回答，二人皆是一怔。
苏老夫人原本满脸的喜色转为了平静，舒展的眉目也微微聚拢，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苏牧尘。
素心开口询问道：“公子，是不是京都中传言的那位大名鼎鼎的无知草包？”
看着苏牧尘没有否认，素心继续说着人人都传的闲话，“还有人谣传，说她目不识丁，不懂礼法，前段时间更有人说，那位尹小姐蛮狠霸道都苛责下人致死了，甚至染上了一些不能言说的陋习。”
素心带着隐隐地不安看着厅内的两位主子，这些闲话都传到僻远的靖安县了，想来，热闹繁华的京都城内得传成什么样了。
素心也不知这些话是真是假，只是将她听来的这些闲话都说了出来，让老夫人与公子心里先有个大概的了解。
苏老夫人不知是不是听了素心的话，眉目间更是涌起淡淡的忧虑。
苏牧尘放下茶盏，抬眸看向上座，神色依旧淡然，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几分严肃。
他看着素心，正色凛然道：“素心姑姑，你都说那是谣传了，又有几分可信呢？”
对上公子如点漆的黑眸，素心心头一颤，她敏锐地察觉到公子对她刚才的话生出了几分不悦。
素心刚要为她唐突的话致歉，苏老夫人开口了。
“尘儿，说得对，经过千人传递的话，早就变味了，眼见都不一定为真，更别说是耳朵听到的了，而且尹正赤胆忠心，足智多谋，自镇守边关以来，国土安定，百姓安宁，常言道虎父无犬子，他教导出来的女儿可能说不上多么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但也不至于是个人人口中都能耻笑上一句的无知草包。”
“虽然我只与这个丫头见了一两面，可直觉告诉我，她绝对不像传言中的那般无知蛮狠，这丫头的清誉啊，恐怕是被有心人惦记上了。”
苏老夫人的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
苏牧尘点头应是，“祖母说的对，孙儿也是这么认为的。”
素心歉意道：“老夫人，奴婢知错，不该乱嚼舌根，以讹传讹的。”
况且还有可能是，未来的少夫人，她这么编排以后的主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素心刚要下跪认错，就被苏老夫人抬手挡住了，“不必了，这里也无外人，就我们三个自己拉家常，随口说说而已，只不过，你猜到某人的尾巴喽！”
苏老夫人意有所指地看了苏牧尘一眼，素心又要向苏牧尘下跪认错，也被他抬手制止了。
苏牧尘默想，自己刚才表现的有那么应激，有那么明显么？
这时，苏老夫人正色地说道：“尘儿，你也知道祖母方才在忧愁什么，打你小时起，祖母就给你嘱咐过，祖母不希望你和官家的人，宫里的人走的过近，你却偏不听，之前就跑去当那个什么摄政王的什么苏世子，现在又看上尹正的女儿，那宁远将军可是朝中重臣，和皇上走得极近，你若真和尹黎走到了一起，可能就相当于是皇家的半个女婿了吧，祖母说得话，你是一句也听不进去啊！”
“祖母是叮嘱过孙儿，不要和当官的人有过多的联系，可是...”
苏牧尘方才还冷厉的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声音清冽又温柔，像是在诉说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可是...感情的事谁能挡得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