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铮揽着她的头,在她额心轻啄一口:“睡吧,我在这陪着你。”接着他把姜曦抱回床上。
严景安看了一眼自己伸出的手臂,悄声退了出去,给他们带上了门。
走到主屋时,坐在门口的林赶忙站起来,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阳光还没照进屋内,屋里有些阴凉。
严景安看了林一眼,或者以后应该叫她杜灵。
走出院外,他进了林子,随意找了棵乔木,抽绳翻身上树,一气呵成。
寻了个粗壮的杈枝躺上去。
阳光透过绿叶斑驳的照在他脸上、身上,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他看着满目的绿色,不知不觉间眼皮开始打架。
严景安做了个梦。
梦见漫天的大雪里,河流被冻成银白色,然后又被大雪盖住,天地间只剩白茫茫的一片。姜曦穿着黑衣泡在河里,从最开始的黑点,一点点被大雪掩埋,直到完全和大雪融为一体,他倚在树上,就那样目送着。
阿昭,往前看,别活得太辛苦。
姜父姜母很惦记严景安,每每去看他们,姜母就握着他的手:“想开些吧,孩子。”
严景安说:“姨,我知道。”
知道什么呢?知道自己当初太年轻气盛,知道自己当年把凡事想的太过简单。
就像当初,如果自己再坚持一些,不让她做自己的经纪人,不执意去参加那场比赛。
要怎么想开才能放下姜曦的死,没心没肺的过好这一生。
想不开,可那又如何呢?世间多的是负重前行的人,姜曦自是一处无法衡量的重量,像击剑一样,是他心底里永远迈不过的沟壑。
要带着这份重量,好好生活。
日头升高,门窗漏进去的阳光,打在姜曦的眉间。
严铮躺在她身侧,伸手替她遮住。
她睡得很沉,似乎疲惫至极,眉眼舒展,呼吸绵长。长发铺在枕头上,多了几分恬静。
严铮看着她,思绪不自觉的开始偏远。
十几年前,姜曦得肺炎的时候,严铮听院子里很多老人在说:“姜家那丫头,怕是不好。”
那时严铮就已经懂了不好的意思,他每天去姜家敲两次门,只盼望着能有好的消息。
终于在他无数次的祈祷下,上天还是足够眷顾他,姜曦的病开始好转,后来回了家。
回来那天,严铮在自家门口踌躇着想上去看看,听见姜父姜母从三楼下楼的声音,赶忙虚掩着门躲在门后。
两个成年人从门口路过。
姜母哽咽:“妈说,那是最后的力量了。”
一旁的姜父搂着妻子的肩膀,低声说了什么,离得太远,后面的他没听见。
从前不明白,如今却终于想通了个中缘由。
他的小姑娘,也许是有铃铛的。只是肺炎时姥姥用铃铛救了自己外孙女一命,致使铃铛本体破碎,最后的一点能力变成了胎记,烙印在姜曦的身上。
为什么他们那个世界姥姥早逝?结合姜曦的梦境,不难猜出跟她生的这场病有关。
而很显然关于这些姜曦的父母并没有告诉她,也许这正是姜曦姥姥的本意。
方才他止住严景安的话头。
这件事搁谁身上都招架不住,更何况是姜曦,他还是不想让她太早明白,既然已经把所有的原因都归结于这个世界,那就干脆一直错下去。
到中午那会,小黑饿的哼哼唧唧,严铮被它的哼唧声吵醒,昨晚熬了一夜,方才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他下意识伸手摸姜曦的面颊,确认她没事,这才捏了捏眉心起床。
院子里阳光正盛,严铮去厨房门口抹把脸,洗漱一番,拿了两根根薯喂小鹿,这才发现它的食槽里还有两根没吃完的,他纳闷伸头往院外看。
是杜灵,这会手里正拿着草往兔窝里洒。
因为她身份的特殊,再加上有些沟通困难,关于这个铃铛的事情,姜曦尚且没有理清头绪,严铮和严景安两人只默认没有让她参与。
她一个人无聊,又有些担心姜曦,不敢往林子里深跑,只好在家里喂喂兔子和小鹿,有时候会去田里面拔草和挖野菜,或者是采蘑菇。
严铮四周观察了一下,没有瞧见严景安的身影,想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就提着桶去挤羊奶。
这种活平日里都是姜曦在干,他有些不太上手,半个小时才挤了个桶底,看着也不过两三百毫升。
想着小黑的饭量,他又单膝跪地挤了一会。
母羊烦躁的喷鼻子,有时候还会蹬后腿。
小黑如今它越来越大,估摸着再过十来天,这羊奶就不够它喝了。
等喂完小黑,他又洗手准备做饭,不确定一会姜曦会不会醒,干脆准备四个人的。
环视一下厨房,有杜灵新采的蘑菇和一些香槟果,另外还有一篮子野苋菜,里面放着一把山葱。
他又去菜园子里拔了几颗甜心菜。
蒸四碗根薯饭,清炒甜心菜,山葱炒野苋菜,坛子肉炒野山菌,又另外蒸了一条咸鱼。
火烧着,他进屋又看了眼姜曦,看她还睡着,于是凑过去捏了捏姜曦的鼻子。
姜曦睡的正香,梦里正吃烤鱼呢。
猛然被憋醒,她睁开眼看了眼严铮,然后又闭上,嘴里嘟囔着说:“正吃饭呢,吃饭别串门。”
严铮无奈的,迈步上前,脱了方才弄脏的上衣,挤进她身侧。
凑近姜曦耳边说:“馋猫,吃鱼了。”
闻言,还睡着的姜曦咂巴了两下嘴:“已经在吃了。”
严铮忍俊不禁,帅气的脸上难得有了些大男孩的表情,心里又有些心酸,最近确实吃的素了一些,这才让她梦里都在吃肉。
他沉声说:“快起来吃饭,再睡晚上睡不着了。”
姜曦这才迷蒙着睁开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十分自然的靠进他怀里,因为翻身,一侧的肩头露在外面。
碎发蹭着严铮硬朗的肩颈,有些发痒。
她撅嘴嘟囔着说:“你好烦人,睡懒觉都不行。”
严铮摩挲着她的后脑勺,而且触到她细腻的颈窝,眼神晦涩,过了片刻呵笑说:“懒觉可以睡,不如我们做点别的,干脆明天再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