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宁一手抵着书桌,低头看了眼怀里人,思绪乱成麻。
她今日就是来联络一下关系。
又觉得自己前些日子太果断,秉持严谨态度,今日与程则绪相处不敢太冒失,怕引他起疑,也没想忽然发展这般快。
竟然从他眼中看到了泪花,到底有些匪夷所思。
程则绪见人没动静,环在她身后的手指不满地揪着她的长发,“阿宁在想什么,这个问题便这般难以开口?”
陆嘉宁被拉回思绪,但她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将军今日怎么了?”
程则绪垂下头,神色一扫而尽,“我在想,阿宁到底喜欢贺衍什么,喜欢他撒娇哭闹?还是喜欢他一事无成?”
“若阿宁喜欢那般,我也可以学他那行径,只愿阿宁以后不再厌我。”
贺衍那般上不得台面的行径,如今他却想细细揣摩,夺走阿宁的芳心。
陆嘉宁眸中闪过错愕,“将军,我该回去了。”
下一刻,腰间禁锢松开,转移阵地抓住她的手腕,抬眸看她。
“阿宁明日可会来?”
见人没反应,程则绪又问,“后日?”
“我这伤,需要换药。”
陆嘉宁一时无奈,他何时变得这般无赖,颇像油嘴滑舌的坏公子。
“青古他们也能帮将军。”
“他们笨手笨脚的,一点也没有阿宁体贴。”
“我总不能经常往这边跑吧。”
“阿宁要是不方便,我也可以去寻阿宁。”
程则绪继续问,“阿宁,我下次何时换药?”
陆嘉宁微怔,妥协道:“后日,后日下午我再来寻将军。”
程则绪眉梢带笑,“我等着阿宁。”
随后松开手,“我送阿宁回去。”
陆嘉宁急忙道:“将军身子虚,还是莫劳烦将军了。”
话落,快步推门而出。
程则绪收回神情,嘴角勾着笑看她离去。
随手从袖中抽出淡青色手帕,面料极其丝滑,右下角绣着一朵海棠花。
指腹忍不住覆盖是那朵海棠花,眸中情愫渐浓。
如今看来,阿宁不讨厌他方才行径,至少没有推开他。
原来贺衍靠着哭哭唧唧才走进阿宁的心,当真是没什么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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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嘉宁坐上马车一路来到回春堂,今日本是打着出去抓药的幌子才出来的,自从立秋,老夫人的药便没有断过。
禾善去回春堂抓药,陆嘉宁端坐在马车内,回想今日程则绪的行径,当真觉得不可思议。
听着外面一阵叫卖,随手撩开帘子,瞧了眼对面糖葫芦,嘴里不自觉犯了津液,想着等禾善回来再买,随手放下帘子。
不一会,马车外传来‘咚咚’两声。
陆嘉宁疑惑撩开车帘,入眼的是一位蓝色锦衣男子,愈发觉得熟悉。
陆嘉宁多瞧了他两眼,这才发觉是邵书,在她的记忆里,邵书成日里跟在许承言身边。
她以前与邵书没什么交情,也不知他忽然过来是做什么。
她如今又不是相府人,那些记忆早该随之淡忘,只能佯装不熟,指背撑着帘子。
“公子何事?”
邵书盯着马车里的人看了好一会,察觉失态,随后垂下头,“刚路过此地,瞧着姑娘眼熟,原是认错了人,实在抱歉。”
“无事,认错人也是常有的事。”随后放下帘子。
禾善提着药回来,车夫驾车离去。
禾善问道:“姑娘,奴婢瞧见外面怎么有位公子站在咱们马车旁?”
陆嘉宁道:“那位公子认错了人。”
禾善若有所思点点头,“奴婢这次抓了十日的药,府里约摸还能撑上两日,老夫人这几日比前段时日好多了,想来这些药喝完身子便大好。”
邵书站在原地看着马车一路远行。
他本该想到的,太子怎么会寻个不相干之人放在东宫,又在宴会上求娶。
她真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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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嘉宁一路回了陆府,等厨房煎好药亲自端去乐康院。
陆老夫人喝完药,笑盈盈拉过她,“使唤个仆人去趟回春堂便好,你这丫头又跑一趟。”
陆嘉宁笑着,“外祖母不是说嘉宁日日闷在府中,今日正好去外面逛逛。”
“那感情好啊,今日出去可买了什么?”
“今日随意逛了逛,没买什么东西。”
陆老夫人心疼问道:“是没寻到合适的,还是手里没有银子?”
“尽管去账房知会一声,咱家里不缺那点银子,你舅舅无妻无子,日日在郊外待着,我又不出门,家里就你一个宝贝疙瘩,自不会短了你的,嫁妆我都为你备着呢。”
陆嘉宁心中一酸,“还是外祖母疼我。”
回想起在锦州庄子里,陆音离开后那段时日,她高热好几日,缩在破旧棉被里快没了意识。
曾盼着有人来解救她,幻想过沈知律,幻想过周氏,无助时也幻想过未曾蒙面的父亲。
到最后,什么也没等到。
陆老夫人双手覆在拐杖上,眸中多了分心疼,遥望屋门。
“你日日来我身边伺候着,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可我不想让嘉宁觉得是寄人篱下。”
“我们是一家人,祖孙情深,不像别的大家族里牵扯那么多利益,儿不是儿,孙不是孙。”
“我半辈子都担忧你母亲,后悔把她嫁那么远,出嫁以后统共就见了几次面,那孩子只报喜不报忧,再如何,她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骨肉。”
陆老夫人覆上她的手背,偏头看她,脸上全是心疼之色。
“在府中这么久,我心中知晓你比你母亲还聪慧,日日变着花样讨我欢心,但我总觉得嘉宁心中瞒着事。”
“外祖母,嘉宁——”
陆老夫人笑着拍了下她的手背,打断道:“外祖母并非想探究嘉宁过往,心中知晓嘉宁是好孩子,只盼望嘉宁日后能够圆满些,再圆满些。”
“你把你母亲、你舅舅的活全揽在身上,外祖母要你明白,你是你,他们是他们。”
“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该玩便玩,等嫁了人便礼俗加身,哪有如今这般快活自在。”
陆嘉宁喉间酸涩,压着眸中水雾,扯出一抹笑,“外祖母总觉得亏欠嘉宁,可嘉宁心中从未这般想过。”
“外祖母是这几年来第一个待嘉宁这般好的人,嘉宁守在外祖母身边很安心。”
没有任何索取,纯粹而真挚的爱。
“那便好,莫要心里生出郁气。”
陆老夫人岔开话题,“听你舅舅说,这几日正在为你寻几个护卫在身边,可是遇到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