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在旦夕,龚常提出,要村人出来协助李天琪。在结节村子的时候,李天琪见识过结节村人。他们生性勇猛,血管里流着义军那种彪悍的血。
尽管他们不善使用枪械,若是闹得起来,李天琪躺在地上的这群官兵,也不是对手。这群村人,对付史虎森的乌合之众,还是绰绰有余。
李天琪把手伸进衣袋里,捏着那枚该死的箭头。铁证如山,他无法相信眼前的龚常。万一这群村人,与准备伏击他李天琪的家伙合作一伙,调头杀了回来。那么,他的大军将如何应对。
李天琪环顾四周,他的官兵,大都坐了起来,他们还是极度虚弱,无法应对战事。李天琪无奈地仰天长叹。
一队大雁,成人字队形,从头顶飞过。李天琪扬手砰地一枪,头雁便一头栽了下来。那些病怏怏的官兵,一个个全都站了起来。
龚常也吓了一跳。好个李天琪,不识好人心。居然打下头雁,做给他龚常看,吓唬他们结节村人。三家有约,这才是大事。龚常不与他计较。他拽了拽腕上的绳索,对李天琪说:
“那就选一帮精壮,随你的副官去吧。”
张合的心里不悦,追杀史虎森,龚常的表现,他看在眼里。史虎森才是他们的共同敌人。可是,那个箭头,又是铁证。他不会想了。
眼前的龚常,已是被拴在李天琪的手腕上,就是人质。结节村里的精壮村民,去阻击敌人,应当没有什么问题。他有点担忧,他说:
“村人不会使枪,大概不够给力。”
龚常微微一笑,为了让李天琪尽快下定决心,他说:
“事在人为,兵在将带。这就要看你张副官的本事了。我龚家的弓弩,不比你们手中的枪杆子差。”
时不我待,李天琪终于下定决心。他集中马匹,对张合说:
“鬼剑涧的地势险要,沟底道路狭窄,利于设伏。你们抓紧时间,快马加鞭,提前在那里做好包围圈。不可怠慢。”
鬼剑涧两边悬崖,高入云端。涧底的砾石遍布,人畜行走不便。出了涧口,两边山坡不高,很利于埋伏。
张合将村人在山坡上布置好,强调大家一定隐蔽,不能惊了进入鬼剑涧的敌兵。他又让龚鹞子带人去鬼剑涧的入口,单等涧里战斗打响,他们便立即封住入口,把口袋扎紧。
史虎森在突出部做法的时候,天地黑暗,飞沙走石。法力所及,方圆几十里,人畜难以存活。
他用的这群人,压根就用不着动刀动枪。史虎森的阴功大法功起之时,为了他的群伙,免受伤害,就让他们躲在几十里开外。
待到他史虎森的大法,灭掉李天琪的大军。这时阴功已过,云开雾散。他的群伙,便可以进葫芦沟收尸。他们手中的家伙,也就是对仍然喘息的伤兵,补上一枪,用不着打仗。
鬼剑涧埋伏的村人,忽然兴奋起来,低声地说:
“进来了,看起来人还不少。”
张合把那个家伙的头压在草丛里,低声说:
“传话下去,不许放箭,等敌人全部钻进口袋里,听我号令。”
涧底里的群伙,枪都挎在肩头上,懒洋洋地向前走着。崖头上飞来一只老鹰,有群伙举起了手中的枪。
山坡上立马飞过一支利箭,正中群伙的眉心。与此同时,群伙手中的枪也响了。一时间,鬼剑涧里,枪声大作。
张合不由暗暗叫苦,敌人没有全部进入鬼剑涧。没有办法,仗也只能这样打了。
龚常没有说大话,结节人的弓弩,并不亚于步枪。他们出手,箭箭不会落空,中招的对手,不是箭中额头,也是被利箭穿心。
忽然,张合惊了。他跑下山坡,跨上战马,便向鬼剑涧底冲去。他一边奔马跑着,一边大声地喊着说:
“不可全杀,要留活口。”
一切都晚了,龚家的弓弩的确厉害,村人们两连发三连发地勾动弓弩。不消几时,涧底里的群伙,就找不到一个会喘气的。
张合追到鬼剑涧的入口处,口袋没有扎住,一大拨群伙调头鼠窜。龚鹞子骑马在追。张合大喊着说:
“龚鹞子,我要活口。”
龚鹞子没有回答,拍马纵骑,跑得更快了。他追上一名落单的群伙,在马背上一躬身,轻臂舒猿,挟着那个群伙,调转马头,就回到张合的面前。他把群伙往张合的马前一扔,喘着说:
“给你,是个活的。”
张合跳下马背,把地上的群伙翻过身来,他愣住了,那个群伙脸色死青,双唇黑紫。他试一下群伙的口鼻,已是没有气息。他失望地说:
“怎么搞的,死了。”
捉的时候分明是活蹦乱跳的家伙,怎么会死。龚鹞子跳下马背,用脚踢了一下群伙,他动都不动。龚鹞子这才懊悔,自己用力气大了一点,失手弄死了他。他失望地说:
“我也没有觉得用劲啊!我再去追他们,弄个活的回来。”
张合拦住龚鹞子,估计群伙已经跳得远了,伏击也算是功成一半。他们得赶快回去葫芦沟,向李天琪汇报。张合说:
“回去,到鬼剑涧涧底,看看那些死了的群伙,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从这一帮群伙的服装上看,都是一身黑衣裳,和突出部祭坛上的群伙雷同。他们手持老套筒,而祭坛上的群伙,手中却是用的快枪。拥有老套筒步枪最多的人,唯有界石城里的高啸林。
他们回到葫芦沟,危重的官兵,已是被村人分批带去结节村。
好在李天琪有先见之明,否则,那一伙人冲过来,大军必有死伤。张合来到大树下,向将军汇报说:
“伏击成功一半,杀死群伙五十六名,我方没有损伤。”
大军的危险已经排除,李天琪长舒了一口气。李天琪心里狐疑,他说:
“就没有一个活口?”
张合自己也是觉得遗憾,他说:
“抓住了一个,又死了。”
战场留活口,非常重要,这是常理。李天琪就不知道,为什么要弄死活口。他说:
“是谁弄死了活口?”
张合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答。这个龚鹞子,力气大的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他说:
“抓的时候是活口,扔到地上就死了。”
李天琪觉得蹊跷,抓住的活口能莫名奇妙地死了,他说:
“急病?”
张合拉过龚鹞子,对李天琪说:
“不是疾病,你问问他,他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劲,把那个群伙给夹死了。”
李天琪看着瘦高精细的龚鹞子,还是一脸的孩子气。他说:
“把你的手伸出来。”
李天琪本来就力气大,他握住了龚鹞子的手,立马感到他那超人的力量。他吃惊地对龚鹞子说:
“跟我走。”
龚鹞子愣愣地看着李天琪,目光又转向龚常。
龚常这才笑着对李天琪说:
“啊!忘了告诉你,这是龚忠的儿子。他是得跟你走,我们一起到界石城,去向李老爷子作证去。”
李天琪的脸色飞红,一时难掩心底里的尴尬。龚家人可信,他看一眼龚常,还是没有解开他们手腕上的绳索。
李天琪命令,张合带着队伍,在结节村休整二日。他选择一队体力好的侍卫,带着龚常,龚鹞子,便回去界石城。
张合担心,他拦住李天琪说:
“将军不可,大战刚刚结束,不如大家都在结节村等一日,明天大军随将军一起回界石城。”
李天琪神色安定,到目前为止,新娘仍然没有线索。他的心里急,得尽快让爷爷李牧山来断定龚家,是否可以信任。才好继续追查箭头的线索。他说:
“放心,大战落定,才是最安全的时候。”
张合带着官兵,到了结节村的村口。被一位眉目清秀,碎牙洁白的女子拦住。她说:
“我的老爸呢,李天琪呢?”
这必是龚常的女儿,她身形苗条,一看就是闺中待嫁,出落得婀娜多姿。张合可不敢怠慢,他笑着说:
“龚伯跟着将军去界石城啦。”
女子低眉思量,她忽然抬起头说:
“绑着去的?”
好不尴尬,张合不由得涨红了脸,他不好意思地说:
“怎么说得那么难听,算不得绑。”
压抑许久的女子怒了。她杏目圆睁,愤怒地对张合说:
“还敢说不绑!他李天琪的心不知道是长在脊梁上,还是长在肚子里。我老爸要是不救你们,你们还不知道会惨成什么样子哩。竟然这么不信我们,我龚玲找他算账去。”
张合连忙拦住龚玲的去路,劝着她说:
“界石城那么远,你路不熟,你若是真地要去,就跟我们大军一起走。”
张合说的也是,龚玲觉得自己一个女儿家,去界石城有诸多不便。还是随张合他们一起走,会好一点。她答应张合,一定得去界石城,找李天琪算账。
李天琪带着龚家叔侄,回到了界石城。
李天琪的爷爷李牧山,听说龚家来人,异常兴奋。他连忙将龚家叔侄请到堂屋里。看见李天琪和龚常缚在一起,立马震怒了,他拍着桌子说:
“大胆李天琪,你目无尊长,竟敢绑了你的伯父。”
李天琪觉得委屈,龚常也拿不出来合理的解释,他不怀疑龚家,又能去怀疑谁。他极不情愿地解开了他和龚常手上的绳子。
李牧山仍然不解气,对李天琪生气地说:
“给你龚伯道歉。”
看见老爷子的火气大,李天琪不敢范范了事,他走到龚常的面前,单膝下跪,给龚常说:
“龚伯,是天琪不好,让您老人家受委屈了。”
李牧山瞥了孙子一眼,很不情愿地说:
“别来军队上的那一套,按照家规的礼节,给你龚伯跪下。”
李天琪乖乖地双膝跪下,按照家规的礼式,长臂伏地,规规矩矩地对龚常拜了三拜。
龚常这才拉过龚鹞子,恭恭敬敬地对李牧山说:
“伯父,这是龚忠的儿子,龚鹞子,我让他来,是让他证明他的老爸,已逝去多年。”
龚鹞子按照家规,长臂伏地,给李牧山拜了三拜。他就安静地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李天琪拿出来口袋里的箭头,摆在桌子上。他也无奈地说:
“龚忠龚叔叔人是不在了,可是,这个箭头又是怎么出来的。”
龚家叔侄,无言以对。李牧山想了一会儿,就连他自己也无法破解,这只箭头,出自龚家之手,确定是龚忠的兵器。他不想搞得太僵,他说:
“我们三家,几朝几代,代代相承,龚家的忠诚,不容质疑。龚常,莫不是有人仿造,驾祸于龚家。”
老爷子李牧山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违心。古朝秘密的器物,外人都难得一见,就算是有人仿造,他也得见过旧物。
龚常着实无奈,这是他们龚家的利器,不是龚家的嫡系子孙,都难得一见。外人仿造,更不可能。他说:
“伯父,这不可能。这支箭头,是龚忠手中的利器。无可质疑。怎么流落在外,这才是重点。”
寻找新娘纪金枝,李天琪一心思考其中的线索,劳心过度,思维不够开阔。
他忽然忆起婚礼的前夜,他和纪金枝在月下的竹林旁边,纪金枝似乎提到过,龚家的人救过她的命。李天琪忙问龚常说:
“龚伯,你们龚家有几个人在外流落。”
龚常思量着说:
“连年战乱,天下不太平。龚忠武功高强,只有他一个人,在什么大帅的帐下当将军。不过,他又得罪了大帅,己经被大帅正法了。”
草料场的那一位老军,虽然说不是将军,可也是一位兵人。纪金枝逃出了史家庄园,除了水路以外,草料场里的老军,应该是她碰到的第一人。李天琪不由自语着说:
“也许他并没有死,还活在人世间。”
龚常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心里一紧,问李天琪说:
“天琪,你说的是谁?”
李天琪忽然从回忆中惊醒,他认真地说:
“龚忠叔叔,他很可能还活在人世间。”
龚鹞子为之一振,跳到李天琪的面前,眼眶里含着泪水,激动地说:
“将军,你说的可是我的老爸!”
李天琪不敢肯定,但是,纪金枝有言在先。他也见过草料场的那位老军。他说:
“我知道一个地方,明天就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