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轩来到办公室门前故意放慢了脚步,他探出头偷偷朝里面瞄了一眼,只见司徒雪正坐在桌子前埋头翻阅着文档。左轩这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他坐到自己的椅子上看着正对面的司徒雪。司徒雪一直低着头处理文件,不时地在一旁写写画画着什么,不知道是真的没有听到他进门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左轩在他的桌子前变换了各种姿势,怎么都觉得坐得不自在,几次想开口跟司徒雪说话,但话到嘴边又莫名其妙地咽了回去,于是就不是转转椅背,就是翻翻书、玩完笔,故意弄出一些动静来。而司徒雪自始至终都在埋头工作,完全视左轩为空气。
左轩抬头看了看窗外,月亮已经挂上了树梢。这时,司徒雪突然从位置上站起来,将文件摞整齐放进文件夹然后径直来到左轩面前将文件夹放在了桌子上。
“我重新做了一遍,这一次保证没有任何偏差。还有,”说着她的另一只手将单独一份文件放在左轩面前,“这个请师长审批。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下班了!”说罢转身就往门外走。
左轩连忙站起身来,一着急小腿撞在桌腿上,疼得他一龇牙。
“等等,”左轩说道。
司徒雪停下来却没有回头。
左轩赶紧追到她身旁想说什么又打住了,停了几秒钟才低声问道:“还没吃饭吧?”说完就直想打自己的头,这句完全是废话嘛。
“一起——”左轩刚想说一起吃饭吧,已经被司徒雪打断道:
“今天轮到我查岗。我先走了。”
看着司徒雪径直朝门口走去,左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那样呆呆地站在那里。
司徒雪刚要出门迎面就撞到了姚方。
“你们两个在这里啊!”姚方说着就往里走,“我温了壶好酒,还有云庆楼的招牌菜,走去我那儿小酌两杯。”
左轩还没应声,就听司徒雪淡淡地说道:“不好意思,今晚我当值。我要去履行一个少校参谋长的职责去了,抱歉不能奉陪。”说罢抬脚就走。
姚方一脸诧异地看了看司徒雪的背影又看了看左轩,然后试探性地问道:“她怎么了?”左轩撇了撇嘴,然后有意识地将脸偏到了一旁不去接姚方的话茬。
任阿豹跑出营房,远远的司徒雪的背影出现在他眼前。
任阿豹走上前,司徒雪回过头冲他笑道:“动作很快嘛!”
“那当然,你的传召我还不狂奔而来啊。”任阿豹的一句话把司徒雪逗乐了,她止住笑低声说道:“下午的事不好意思。”
任阿豹知道司徒雪所指却故意装糊涂道:“什么?”
司徒雪自然明白任阿豹是故意装傻,于是轻轻一笑,说:“好了。呐,答应给你的。”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件东西塞给了任阿豹。
任阿豹接过来一看是一只精致的银色小酒壶,他二话不说打开来用鼻子闻了闻,嘀咕道:“这味儿有点怪。”
“这是伏特加。”司徒雪一旁说道,“老毛子的酒,这东西特别烈,不过猜你会喜欢。”司徒雪话还没说完,任阿豹已经一仰脖灌了一口,然后抹着嘴角说道:“是够带劲儿,乖乖,这简直就是酒精嘛!”
司徒雪“扑哧”笑了。
任阿豹又问:“我这不算是违反军纪吧?”司徒雪故意把脸转向一边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说着就往一旁走去,任阿豹赶紧跟了上去。
两个人找了个角落坐下,司徒雪突然问任阿豹:“你家是开酒庄的?”
任阿豹有点惊讶,他没想到司徒雪会关心这个,于是反问道:“你连这个都知道?”
司徒雪有点小得意地说道:“怎么,我不能关心一下自己的下属吗?再说,你是我带进军营的,总要对你负责,多上点心也是应该的。”
任阿豹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听司徒雪这么说他就是觉得特别开心。任阿豹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此时临近十五,月亮已经开始变圆了。
“我家的酒庄是几十年的老字号了。”任阿豹悠悠地说道,“我家的梅子青在前朝的时候是贡酒。老酒开坛的时候,那个香气十里地都能闻到。”
司徒雪静静地听着,她从任阿豹的语气和他眼睛里的光芒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祖业是相当自豪的。
“那你也懂酿酒了?”司徒雪自问自答道,“难怪,在你寨子里喝到的酒特别不一样。”
任阿豹看了看司徒雪,接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当了土匪吧?”
司徒雪没有看错任阿豹果然是一个极聪明的人,于是不再多话算是默认了。
任阿豹接着说道:“其实你也不必顾及太多,好人家谁会想去当土匪,肯定是遇到不得已的事情。保安队队长看上了我妹妹,他那个当县长的爹一直觊觎我家梅子青的配方,于是爷俩一合计诬陷我家私藏烟土,把我爹下了大狱。我娘一着急病倒了,我妹妹拿了秘方去换人,结果被那个畜牲给糟蹋了,回家的路上就跳了河。我娘当天夜里也没了。我爹从牢里出来,一口气咽不下回去找县长理论,被他们给打了个半死,等我赶回家,他已经在县长家门口上了吊。”
任阿豹说到这里忍不住嘴唇和拳头一个劲儿地颤抖,可以看出往事的记忆对他来说是多么刻骨的痛。
“我于是亲手宰了这对禽兽,然后就带着酒庄的弟兄们上山当了土匪。”任阿豹说完长长出了一口气,他呆呆地看着月亮半天不再做声。
“对不起。”司徒雪有些后悔提及此事,此刻她除了说句抱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任阿豹突然淡淡地笑了,转过头看着司徒雪说:“都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我早就跳出来了。”
看着任阿豹突然变回平时的开朗,司徒雪的心这才沉了下来。“对了,再过几天就是射击比赛了。”司徒雪故意把话题岔开,“你们是我带进来的,又是我亲自训练过的,可得给我长脸哦!”
“这话徐教官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放心吧,到时候就请好吧!”任阿豹显得信心满满。
“好,我就等着看你的出色表现。”司徒雪说着站起了身,“该回去了,再晚就真的要违反军纪了。呐,这酒烈,悠着点啊!”
“是!”任阿豹亢奋地答道,并且敬了个有些夸张的军礼。
走廊里,左轩和姚方并排站在一起聊天。
姚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喝点小酒再出来透透气,真舒服。”左轩没有搭声,只是盯着远方的天空发呆。
姚方开始用抱怨的语气说道:“你说今天晚上我本来想找你们两个陪我聊天的,结果一个莫名其妙闹情绪,一个呢整晚闷声不吭。可惜了我二十年的女儿红和云庆楼的烧肥鹅哦!”
这时,路灯下司徒雪的身影闯入了二人的视线,只见她步伐轻快地从远处走来,看起来好像心情还不错,和傍晚在办公室见到时气呼呼的样子差别很大。左轩一声不响,目光紧随司徒雪的身影由远及近。
姚方看了一眼左轩,偷偷露出一个微笑,然后说道:“唉,司徒雪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啊。我要是哪怕再年轻个十岁,我都想追求她了。”此话一出,左轩立刻转过头诧异地看着姚方。
姚方却继续打趣道:“哎,你说我要是年轻十岁,小雪能看上我吗?”
“开什么玩笑?”左轩淡淡地说道。
“什么开玩笑?”姚方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是觉得我说要是年轻些就追小雪是闹着玩,还是说有男人会喜欢她是开玩笑?哎,你还别说,这看上司徒雪的男人那才叫有眼光。”
左轩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下午任阿豹跟自己叫板时的样子,他一字一句说出他喜欢司徒雪,那语气那眼神毫不掩饰,看样子他是认真的。眼光?他一个土匪?左轩突然没好气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