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驾~驾~”
七八个身着织锦胡服的少男少女,骑着马,一路狂奔。
鲜衣怒马,似乎在这一刻被具象化了。
几个少年人,服饰华美,前呼后拥。
胯下的马,都是千金难求的骏马,有的还是战马。
马儿肆意的奔跑着,完全没有控制速度。
他们从城外,顺着官道,直直的冲向城门,完全不顾官道上,城门下还有来来往往的行人。
“让开!快让开!”
在两侧保护那些少男少女的护卫们,也肆意的狂奔着。
手里的马鞭,拼命的挥舞着。
他们不只是鞭策自己的马,更是在驱散人群。
别误会,他们驱散行人,不是怕那些无辜的百姓被踩踏、撞伤,而是担心这些“路障”会阻碍贵人们的纵马狂奔。
对于权贵家的护卫来说,踩伤、撞死一二贱民,都是十分寻常的事儿。
可若是因为这些贱民,扰了贵人的兴致,甚至让贵人惊了马,那才是头等的大事。
“……这就是京城——”贵人都更加的恣意?
王姮本身就是特权阶层。
她在沂州、在河东,亦是能够随意的纵马。
不过,王姮素来低调,人也善良。
她并不会因为自身的高贵,就把百姓当成贱民。
她若纵马,只会在空旷的野外,而非人来人往的街道,甚至是闹市。
在闹市纵马……这不是享受风驰电掣的快感,而是藐视生命。
他们践踏的不只是底层百姓的性命,也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王姮始终都记得楼让的遭遇——坠马,轻则受伤,重则摔断脖子!
不说在人口众多、权贵云集的京城了,就是在小小的河东,每年都有因为骑马而受伤、死亡的案例。
王姮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正好能够看到一队人在自己身边疾驰而过。
马蹄踏踏,尘土飞扬。
还有官道上四下闪躲的百姓,以及城门口此起彼伏的呼喝声、尖叫声!
王姮必须承认,刚到京城,就见识到这么一幕,让她刚刚冒出来的兴奋,稍稍褪去了一些。
对于京城,王姮竟也有些“祛魅”!
王棉也看到了那一群鲜衣怒马的小郎君、小女郎们。
他们恣意张扬,他们目中无人。
王棉必须庆幸,她现在不再是任人践踏的草民,而是跨入到了权贵的阶层。
否则,今时今日,在官道上,狼狈闪躲的人群中,就会有她王棉。
“吁!”
“等等!”
“刚才我好像看到了一个长长的车队!”
“吁!停下!楼四,我好像看到你们家的徽标了!”
一队人马呼啸着冲到了城门口,制造出一番人仰车翻的混乱。
但,这群贵人却没有顺势冲进京城,而是忽然停了下来。
他们拉紧缰绳,七嘴八舌的说着。
有人关注到了那列长长的队伍,有人发现了某几辆超级豪华(疑似僭越)的马车,有人则看到了“熟人”。
“楼彧?楼含章?他、他回京了?”
“含章?齐国公的字?他不是还没有行冠礼嘛。”
“哎呀,杨二十一,你刚回来,应该还不知道。太子殿下十分看重楼彧,便亲自给他取字‘含章’。”
“楼四,你是楼家人,更是楼含章的堂哥,想来应该知道楼含章何时进京吧。”
“……我听说,楼含章长得极好,胜潘安,赛卫玠,还师从沈度,真真才貌双绝。”
几个少年少女,很快就把话题统一到楼彧身上。
没办法,楼彧作为快速崛起的新贵,本就引人注目。
偏偏他刚得到爵位,便匆匆离京返乡。
偌大的国公府,倒是每日里十分忙碌,工部的工匠们进进出出,楼家的奴婢来来去去。
一两个月的时间,便重新修缮完毕。
只是,隔着高高的院墙,外人并不能看到里面的亭台楼阁,假山水榭。
他们只能想着,待齐国公回京,应该会大宴宾客,到时候,他们这些权贵就有机会进入到国公府,就能沉浸式观赏这栋御赐的豪宅,还能顺势结交齐国公。
楼彧有了爵位,还有至尊父子的宠信,哪怕只有十六岁,未及弱冠,也依然是众权贵争相结交的贵人。
他如今,已经实现了自己的目标,成为人上人。
只除了极少数的那几个人,楼彧无需惧怕、忌惮任何人。
包括他的生身之父,那个曾经能够掌控他命运的人。
楼彧再也不用担心,他会被血缘所绑架。
楼谨不再是他的“主宰”。
虽然他早已过继,但,“规矩”这种事儿是高位者制定的。
如果楼彧不够强大,还只是个靠着家族、靠着父辈才能坐享富贵的纨绔。
即便被过继,也要受制于楼谨。
若是他惹怒了楼谨,楼谨完全可以取消过继,重新把他要回来。
楼谨是族长,更是父亲,他就能够决定楼彧的生死。
现在就不同了,楼彧已经超过了楼谨。
他自己有爵位,还有现在、未来两代君王的宠信。
楼谨别说控制他了,就是再想干预他的人生,都不能够!
楼彧,再也不会被家族、被血缘所束缚。
他是大长房的家主,更是自己的主宰者。
年纪轻,未婚,却有钱有势,在权贵云集的京城,亦是尊贵的、罕见的。
众人会追捧,会争相交好,亦在情理之中。
特别是那些家里有适婚女子的人家,更是开始盘算:这般好的儿郎,合该招回家做东床。
年轻一辈的小郎君、小女郎们,自是也听闻了楼彧楼含章的大名。
不过,他们关注的重点,与长辈并不相同。
小郎君们更看重楼彧的军功,十五岁就统领大军,直面突厥,还大获全胜。
俘虏了左贤王,打出了大虞朝的赫赫国威啊。
这让同样年轻热血的儿郎,敬慕之、心向往之。
小女郎们,则喜欢楼彧的才名,以及“美姿仪”。
才貌俱佳的世家贵公子啊,简直就是最完美的偶像。
古代人,人均颜狗,对于美人儿、美男子更是近乎狂热。
掷果盈车都只是常规操作,狂热粉们则是直接“看杀卫玠”!
楼彧当初的进京,是悄然进行的。
骗到楼家军后,他又连夜出城,直奔战场。
半年后,凯旋而归,也并未招摇过市。
他直接跑到皇宫,给自家阿姮要了封地、食邑,又去安国公府还了传家宝,几乎没有停留,更没有见客,楼彧又马不停蹄的回了老家。
人来人去皆如风啊。
楼彧的“雷厉风行”,其结果就是:
在京城,除去圣人、太子,安国公府等极少数的人,绝大多数的权贵,都未曾见到齐国公楼彧的真容。
没有见过,只听到了各种传闻,长辈们都禁不住的好奇,就更不用说那些年轻的小女郎们了。
不过,没有见过楼彧,众权贵却见过楼谨、独孤明月。
这对夫妻,男的英武俊美、女的娇柔绝色,他们所出的龙凤胎亦是粉雕玉琢的金童玉女。
是以,大家都确信:传闻应该是真的,楼彧楼含章确实貌比潘安宋玉,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议论了几个月,楼彧终于进京了?
还就那么巧的,与他们在城门外“偶遇”?
几个少男少女很是兴奋。
他们禁不住询问同行中唯一一个楼家人。
楼姚楼四郎,按照楼家的辈分,是楼彧的堂兄。
楼姚今年十八岁,还未成亲。
当年楼谨进京,整个楼氏也都在京城安了家。
楼姚作为楼谨的侄子,他的父亲,亦是跟随楼谨上战场的武将。
靠着父亲、叔父,楼姚十五岁就入了千牛卫,如今已经是个正六品的千牛备身。
他在京中过了这些年,与京中各家的子弟交好。
尤其是一些武勋、宗室人家,楼姚与他们一起,经常骑马、打猎。
当街纵马什么的,更是家常便饭。
过去,因着有个国公叔父,楼姚即便生父的官职不高,在权贵子弟中也颇有些地位。
去年的兵变之后,楼家失势,楼姚的处境也不太好。
但,随着楼彧的崛起,楼家又重新风光起来。
楼姚也有了重新跟权贵新一代们游猎、打马球的机会。
只是——
作为与楼彧年龄相差不太大的楼家儿郎,楼姚小时候,也遭受过楼彧的欺凌。
被按着打,被各种恶作剧……楼彧简直就是楼姚等楼氏子弟的噩梦。
小时候那般顽劣的人,几年不见,竟摇身一变成了美名远扬的才子、玉郎?!
楼姚说不出心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当然,楼姚不像楼让那般极端,不会因为幼时的怨恨就想要楼彧去死。
但,不恨,不等于心底没有芥蒂啊。
偏偏,曾经被霸凌的可怜人儿,如今还要靠着霸凌者的威势才能维持富贵的生活。
这,到底是屈辱,还是讽刺?
楼姚不知道,他也不想计较——跟楼彧计较的楼让,他的坟头草都有一尺高了!
不计较,不敢恨,也不好亲近。
楼姚听同行的小伙伴们,这般热切的询问楼彧,嘴里仿佛含着一颗柠檬,又酸又涩,根本就张不开嘴。
“……我、我自是认得马车上我楼氏的徽标。”
“那人,确实是楼彧!”
小霸王进京了,楼家注定不会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