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书的主业是商人,宋令虞提高米价,他就在暗中以自己商人的身份,用朝廷的赈灾款购进大量的米粮来。
米价翻了数倍的消息传出去后,南方的商贾们必定会运来大量的米粮来南方。
到时候,宋令虞再开仓放粮,下调米价,商贾的高价米粮就卖不出去了。
这样的天气,路途还遥远,他们再把米运回去,代价太高不说,且米恐怕就不能要了,那就只能以赔本的价格把米在岭南销售掉。
宋令虞此计妙啊,不过目光短浅之人,是看不出其中的门道的。
米价翻了几倍后,宋令虞被骂得狗血淋头,百姓们更是围攻了府衙闹事。
都是百姓,宋令虞躲都躲不了,有次被套了麻袋,挨了好一顿毒打。
宋令凝也没有幸免于难,不管自己身上的伤,掉着眼泪给哥哥处理伤口,大半夜让护卫带着她飞檐走壁,给闹事的百姓们所用的水里,都下了巴豆。
直到大半个月后,南方的商贾运来了一船又一船的米,等着大发“国难财”。
官府却在这时开仓放粮,并且某个商人(宋令书的人)更是做慈善,把当时以最高价买来的米,以几乎白送的价格卖给了百姓,让平常吃不起米的百姓,也都能买。
南方的商贾傻眼了,联合起来抗争了数日,眼看着大米在这样的天气里都快发霉了,他们只能咬咬牙,把米低价售卖。
宋令书用着自己商人的身份,用朝廷的赈灾款把这些米全都买了。
百姓们已经吃饱了,宋令虞就让他们以工代劳,做河工干活,以此换来宋令书捐出来的大米。
平常很多百姓是吃不起大米的,现在不仅吃到了,且做工做的好,还会被分到往后几年的大米。
百姓们吃饱了,虽然也是跟修长城一样在做苦力,避免不了会有死伤,但大家众志成城抗洪,治水修河道,并没有怨声载道。
宋令凝还是开义诊,东奔西走,不辞劳苦地救治子民。
宋令虞又开始身兼数职,有空的时候就翻案宗。
要知道岭南是历朝历代的犯错之人的流放之地,而在这个封建时代,冤假错案多不胜数。
还有的被无辜牵连的,根本没有犯错,被强权欺压的。
宋令虞不分昼夜地断案,然后放人,让有的犯了小错的戴罪立功。
结果就得到了一大批愿意效忠,追随她的人。
纪钦给宋令虞做帮手,发现宋令虞真的是肝帝,事业脑,拼得太吓人了。
又是一个深夜,伴随着外面的雨声,纪钦陪着宋令虞处理公务到天亮。
宋令虞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纪钦就起身去了厨房,亲自安排了宋令虞的早膳。
纪钦虽然双目失明,还是一介白身,但已然成为了小丞相身边的红人,如鱼得水地混迹在官场里,为宋令虞做了不少事,监督着宋令虞好好吃饭。
百姓们终于明白了宋令虞的良苦用心,江南的商贾们把宋令虞骂得狗血淋头,岭南的百姓们在宋令虞抗洪治水之法的各种政策下,有史以来以最小的损失度过了天灾。
他们在宋令虞离开时,跪送的队伍占满了一道长街,把家里拿得出手的东西全都塞给宋令虞。
宋令虞左手拎一只活的大公鸡,右手拎一篮子土鸡蛋,怀里堆得都是当地各种特色吃食,还能保持着自己一贯的为官的威仪冷肃,说着场面话,让他们不要送了。
百姓们仍然堵着宋令虞,不让宋令虞走,要宋令虞以后多来几次。
岭南这地方偏远又贫穷,宋令虞要是能做了这里的地方官员,短短几年就一定能让他们衣食无忧,富饶起来。
他们需要的就是宋令虞这样的官员。
宋令虞向百姓承诺,回去后不会忘了岭南,会有一系列的政策将岭南发展起来,要他们好好干活搞建设。
宋令书也在此次不畏艰险,吃苦耐劳,干了很多实事,弄巧成拙有了声望和政绩,跟自己只想经商的心愿大相径庭。
所以他表面上应付着百姓,其实心里并没有多欢喜,反而有些慌张地打发掉之前自己逢场作戏的那个美人,就怕被远在京城的陆氏知道了,跟他生了嫌隙。
他大不敬倒反天罡在心里埋怨自己的亲爹,非得让他来这一趟,还叫他学着在官场里混,融入到权色交易里。
宋令凝则被一个孩子抱着腿,那孩子用软糯的奶音喊她姐姐,信誓旦旦地说他长大了也要当大夫,要宋令凝给他做娘子。
宋令凝哭笑不得,弯下身掐孩子的脸。
孩子双手就抱住了她的脖子,当即连爹娘都不要了,要跟着她这个姐姐走。
宋令凝在后面两步,看着前方的哥哥。
哥哥的身形修长笔挺,风姿俊逸,一身威仪尊贵,哪怕是在万民洒泪送行的大场面里,她也云淡风轻。
这样优秀被万众瞩目的哥哥,可宋令凝看到的只是哥哥的孤独和遗世独立,好似任何人都走进不了她的心里。
哥哥在踽踽独行,无情无欲,遥不可及只能远观,无人与她并肩。
宋令凝心里很难过,她希望哥哥快乐,只愿哥哥站在权力巅峰的那一日,能自由开心。
宋令虞的那几个美人,都不跟宋令虞了。
宋令凝替哥哥挡住了桃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从各方面教导她们,让她们有了自己的人格,自信自强。
她收了这几个美人为徒弟,她们都愿意跟着她学医,救死扶伤。
这场隆重的送行持续到天黑,宋令虞的马车走了很远,还能看到百姓们在地上跪着磕头。
其实百姓们不在乎谁是皇帝,哪个人当官,只要掌权人让他们能吃饱饭,安居乐业,他们就会感激服从。
包括霍菡的剿匪,宋令虞此次南下一人顶几十个官员,近两个月干了官员们几十年都没有干出来的政绩。
所以宋令虞不仅在岭南一带名声大噪,加上坑了达官贵人和富裕的商贾们。
黑红也是红,她的名字响彻了大江南北,总体来说赞颂大于唾骂抨击。
宋令虞吩咐下去,照原路返回。
梦莲结束了坐月子,他们先去威虎山下的城里接了梦莲,然后住到一间客栈里,等霍菡。
霍菡和程达带着五十人去羽民部落找太子,这一个多月来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宋令虞按照约定等她三天。
梦莲给他们几人为奴为婢,宋令凝不让她做这些,纪钦在私下请宋令虞由着梦莲。
他很敏锐地觉察到了梦莲的卑贱和躲避,她觉得自己早就配不上他了,留在他身边不能再以未婚妻自居,只会毁了他的名声和即将到来的一片光明的仕途。
梦莲也偷偷走过一次,被纪钦强行带了回来,为了让她心安理得,让她觉得自己还有价值,他只能让她先给他们当婢女。
宋令虞知道纪钦的良苦用心后,就把梦莲留着做了贴身婢女。
她男装一直没有婢女,就让梦莲先照顾着她的衣食住行。
大仇得报的纪钦,心里的阴翳和痛苦散去,比之前更明朗了。
宋令虞时不时就会看他一眼,总把他带在身边。
他得到了手握大权的小丞相的重用,俨然是宋令虞的左膀右臂了。
第三天,宋令虞坐在客栈的二楼,临窗位置,修长如玉的手指中捏着茶杯,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算着时间,母亲还有十天就临盆了吧?”
“嗯,我们可以赶回去。”宋令凝坐在哥哥对面,拿了一块糕点,胳膊越过桌子,喂到哥哥嘴里。
他们从这里赶回去需要五六天的时间,女子生产都要从鬼门关走一趟,她们想赶回去守着母亲生产。
只是宋令凝并没有提这件事。
她知道哥哥在等霍菡,确切地说在等太子。
或许,还有瑄王。
“今天晚上他们要是再没有音信,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回京。”宋令虞面上没有情绪,语气也是很淡地说。
妹妹在岭南的时候告诉她,妹妹比太医更早一个月诊断出来了。
在原文里母亲怀的是儿子,但这一世因为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并且母亲比原文里更早怀孕。
现在的母亲肚子里的,其实是个女儿。
太医骗了宋崇渊,若是到临盆时被宋崇渊知道了是女儿,一旦难产。
她怕宋崇渊不仅不在乎女儿,反而还会迁怒母亲,来个去母留女。
所以她和妹妹一定得赶回去。
宋令虞在窗边坐了一整个下午,外面的商铺都陆续关门,长街上亮起灯火。
宋令凝来到她背后,给她披了一件外衣。
宋令虞一手支额,闭着眼,猛地惊醒过来,又看了一眼外面,起身,“走吧,让人收拾一下,明天一大早——”
宋令虞话没说完,楼梯口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宋令虞抬头就看到霍菡大步而来,转眼功夫到了她面前,“令虞,我回来了!”
宋令虞抓住霍菡的胳膊,第一次有些急切地问:“怎么样?太子和瑄王有下落了吗?”
霍菡在心里啧了一声,不说太子,要是瑄王知道宋令虞关心他的死活,怕是又幸福了,“我和程达二人乔装打扮潜入到了羽民部落内部,三天后在羽民部落五年一次最重要盛大的祭祀大典上,见到了太子殿下,太子一眼就看到了我们……”
“看到?”宋令凝惊讶。
祭祀大典上那么多人,霍菡和程达又是混进去的,失明的太子就算靠气息,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发现他们。
除非——
霍菡对上宋令虞跟宋令凝一样询问惊讶的目光,神色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是,羽民部落的巫医治好了太子的眼睛,并且,瑄王那天没有被祭祀,太子点了我和程达,让我和程达把瑄王带到了他面前。”
“太子不仅亲手废了瑄王的一身武功和内力,甚至,断了瑄王全身的筋脉……”
也就是说,太子连武功和内力都恢复过来了,宋令虞的身形晃了晃,后腰撞到桌角。
她用力按住了桌子。
太子可以算是原文里的男主之一,不愧是男主啊,果然是大难不死,总会有奇遇。
太子恢复了光明,对她可不是好事。
而瑄王曾经那般折磨太子,太子这是百倍、千倍奉还了回来。
估计接下来,太子还会挖了瑄王的眼,砍了他的手脚,百般酷刑无所不用极其地凌虐瑄王。
瑄王就算还有一口气,也成了废人。
瑄王是她的仇人,可若是让太子打破了原本平衡的局势,那么恢复光明的太子,恐怕就能成功登基了。
“这局势对令虞你不利。”霍菡说出了宋令虞心中的顾虑,沉声道。
“不过你放心,皇上已经得知了此事,秘密派了暗卫去救瑄王,还给我带领的神机营下达了密令,让我务必救出瑄王。”
“瑄王他毕竟是原文男主,不会就这么挂了,但痛苦和折磨肯定是要受的,只能说他和太子是风水轮流转,不是他杀太子,就是太子反杀他。”
“你回京吧,丞相夫人要生了,过后我们二人就要举办婚礼。”
“我救出瑄王后,会及时赶回去,至于太子……”
霍菡没敢告诉宋令虞,太子这一个多月来除了折磨瑄王,几乎不露面,每天都在女君的寝宫里。
她脱身回来时,太子和女君更是一起离开了部落,去往更深处无人踏足过的森林里。
“他怕是乐不思蜀,找了一个人间仙境给女君生几个孩子去了。”宋令虞看到纪钦走过来,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眼里却是一片冰冷嘲讽。
“不用管太子了,一国储君不可能不回去,你们趁着他和女君离开部落,不知去向,救了瑄王即可。”
“今日早些歇下吧,明日一大早我们就出发。”宋令虞说完先离开了。
宋令凝追出去两步,被霍菡轻轻拉了一下胳膊。
她就停了下来。
这天晚上送晚膳给宋令虞的店小二,没能进去宋令虞的房间。
宋令凝抱着膝盖坐在哥哥的房门口,屋里漆黑一片,夜深了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直到半夜,宋令凝突然听到屋内传来哥哥的一声惊叫。
宋令凝面色一变,打开没反锁的房门冲了进去,借着月光看到哥哥坐在榻上,惊魂未定,额头上全是冷汗。
“哥哥,你怎么了?你做噩梦了吗?”宋令凝跪到地上抱住了哥哥,不断地抚着哥哥颤抖不止的背,柔声安抚着。
“好了好了,只是一场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