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虞的一张脸没了男装时的英俊硬朗,化上女子的妆容后,绝艳奇世,是一种很大气攻击性强,惊心动魄的美,让看得人忍不住屏住呼吸,只觉得世间万物都失了色,谁在她面前都自惭形秽。
湛淮玦做梦的时候想过宋令虞是女子,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宋令虞能美到这种程度。
即便他不是因为宋令虞的美貌,才对宋令虞如痴如狂的,但在这一刻他也久久地失神,魂都被勾住了,不知觉间感觉到鼻腔里流出一股温热。
湛淮玦下意识地抬手,摸到的竟然是鲜血。
他竟然流鼻血了!
湛淮玦很狼狈,蓦地转过身去擦。
宋令虞却在他背后轻笑一声。
继而他的手被拉住,回过头对上的是宋令虞盛满笑意的眼,已经足够璀璨迷炫了,她还柔声喊着他,“夫君。”
湛淮玦猛地弯下腰,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额头上滚落出冷汗。
“怎么了?”宋令虞惊得站起来,就要传御医来。
湛淮玦却抓住她的手,按在他的胸腔上。
宋令虞感觉到那“砰砰”跳动剧烈的心脏,以至于她的手心都跟着颤,“皇上是患心疾了吗?”
“没有,但是阿虞,我感觉我就要患上心疾了,你站在我面前,就能让我灵魂出窍。”湛淮玦握着宋令虞的手腕,把人拉到胸前,一双桃花眸里落入烛火的光,泛着赤红,汹涌着浓郁能将人焚烧的爱意。
宋令虞愣了愣,笑起来一张脸更艳了,“皇上,你真会撩女人。”
“此生我只撩阿虞。”湛淮玦俯身抵上宋令虞的额头,薄唇几乎贴上宋令虞的,吐息潮热,让人心尖麻颤。
“阿虞,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不要再叫我皇上,喊我夫君,或者我的表字攻玉。”
宋令虞抬起双臂抱住湛淮玦的腰,那腰身劲瘦结实,特别好抱。
她仰了一下脸,唇就贴上湛淮玦的,又媚又蛊惑的,“攻玉。”
湛淮玦那种心都要跳出胸腔,几乎无法呼吸的感觉又来了,他紧抱住宋令虞,像濒死,痴痴地唤着,“阿虞……阿虞,我的命都可以给你。”
湛淮玦带着宋令虞喝合卺酒,完成了新婚夫妻之间的所有礼仪。
他弯下腰打横抱起宋令虞,几步走过去单膝跪到龙榻上,把宋令虞轻柔地放下去后,俯身朝宋令虞吻去,“阿虞……”
湛淮玦却尝到了宋令虞滑落到嘴角的咸涩泪水,一瞬间所有的动作都停下,惊慌失措地捧住宋令虞的脸,那泪让他心碎,“阿虞,怎么突然哭了?”
“别哭,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别哭,只要你不哭,你要怎样都可以,我的命都给你好不好?”
宋令虞摇了摇头,唇畔扬起的弧度看着是幸福甜蜜的,“我只是太高兴了,我从生下来起就女扮男装,父亲还在时对我寄予厚望,要我撑起宋家的门楣,传宗接代的担子都落在了我身上。”
“可他到离世都不知道,我骗了他那么多年,我是能有孩子的。”
“如今我恢复了女儿身,嫁给了你,他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很高兴,宋家有后了。”
他说他要给他生孩子,然而,湛淮玦在宋令虞的这番话里,仿佛是从天堂和烈火中,一下子被拉入十八层地狱,受到了冰冻和凌迟之刑。
他浑身僵硬,面色惨白,薄唇抖动着。
过了许久,湛淮玦翻身侧躺,把宋令虞搂到胸膛里,嘴角很勉强地扯出笑意,简直是锥心之痛,“嗯,阿虞,当初他不知道你是女儿身,才极力阻拦我们二人在一起。”
“如今我们成亲了,以后会有孩子,我们的孩子会是太子、会继承我的皇位,岳父他在天有灵的话,定会含笑九泉。”
宋令虞的脸趴在湛淮玦的胸口,睁着的一双眼里一片冰冷嘲讽,若是世间真的有妖魔鬼怪,那么父亲应该化成冤魂厉鬼,来索宋霓一党和湛淮玦的命啊。
父亲,你看到了吗?宋令虞眼里的泪汹涌而出。
你化成厉鬼来看看吧,看看我是如何将仇人们挫骨扬灰,为我们宋家满门复仇的。
“阿虞……”湛淮玦如被万箭穿心,痛苦和愧疚罪恶感让他无法呼吸。
他松开宋令虞,又在下一刻死死抱住,下巴用力抵在宋令虞的脖子里。“我厚葬了父亲。”
他尊宋崇渊为父亲,闭上眼压住那片要流出来的潮湿,哑声道:“我给了父亲死后最大的殊荣,每个宋家人也是。”
“你放心阿虞,我不会放过姚氏一党。”
宋令虞慢慢止住泪,侧过头去亲肩上湛淮玦的耳骨,“夫君,我们洞房吧。”
“阿虞,今天你累了一天了,歇下吧。”湛淮玦把宋令虞的脸按回了怀里。
宋崇渊死不到百天,作为子女应该给父和母守孝,三年内不能婚嫁。
可他,等不了那么久,在宋崇渊尸骨未寒时就把其女儿接入宫中,跟她成亲,刚刚就要洞房。
宋令虞的眼泪和一番话,拉回了他的理智,把他所有的疯狂都浇灭,取而代之的是自责和痛不欲生、罪恶感。
龙凤蜡烛燃烧着,月下和烛火下的美人是最动人的。
湛淮玦低头凝视着胸口已经熟睡的宋令虞,薄唇贴过去,在她的额头上落下极为轻柔又珍视的一吻,“阿虞,是我没有护好宋家,我对不起你,我会用我的余生,倾其所有来弥补你。”
湛淮玦一夜未睡,直到现在还有种自己身处在梦中的不真实感,害怕这个美梦下一秒就破碎,自己醒来了。
他一直睁着眼,一瞬不瞬,不觉疲倦腻烦地凝视着宋令虞的睡颜,剧烈的心跳始终没有停下,把他的胸腔震得都疼了,却甘之如饴,满足至极。
第二天到上早朝的时间,湛淮玦熬了一夜的眼泛着血丝,却灼亮滚烫得惊人。
张总管喊了他好几次,他才把宋令虞往怀里揉了又揉,恨不得将人融入自己的骨血里,一秒都不分离。
湛淮玦亲了又亲宋令虞的额头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抽出宋令虞脖子下,他被压麻的胳膊,收回锁在宋令虞腰上的另一条手臂。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下榻。
湛淮玦没有让任何人来伺候,自己动作很轻地穿衣、洗漱。
结果,榻上的宋令虞嘤咛了一声,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怎么了,是我吵醒你了吗?”湛淮玦低声问着,坐到榻上把半起身的宋令虞抱到腿上,搂入怀里,手抚摸着她披散的青丝,在她背上轻拍着,想要把她哄睡。
宋令虞刚睡醒的嗓音带着温软,“不是陛下吵醒的,只是过去很多年我做朝臣,习惯了早起,到这个时候就睡不着了。”
湛淮玦的手臂僵了僵,他没敢问宋令虞是做朝臣开心,还是在后宫里当他的嫔妃开心?
她还想不想再回到朝堂上?
“还有,昨晚在陛下怀里睡了一夜,陛下起身后,我睡得就不舒服了。”宋令虞从湛淮玦胸口抬起一张脸,看到湛淮玦的喉结难耐地滚了又滚,她轻笑着抬起手指按上去。
“陛下,我不懂后宫的规矩,你找一个专门教导嫔妃的嬷嬷,来教教我吧。”
“后宫嫔妃以皇后为尊,是不是嫔妃像臣子上朝一样,每天都得早起去凤仪宫给皇后请安?还要去太后宫里吗?”
宋令虞不是傻白甜,后宫的种种规矩她也都知道。
但这么问湛淮玦,湛淮玦觉得有利刃在捅自己的心口。
他握住宋令虞的指尖,低头虔诚地亲吻,“阿虞,你不必学后宫里的规矩,也不用对包括皇后在内的任何人卑躬屈膝,甚至你可以不把我当成君王,你要反过来对我颐指气使。”
“阿虞,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你更尊贵。”
宋令虞眼里微红,“夫君,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意,我也爱你,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想让你为了我对抗朝臣们,让你为难。”
“我不想做妖妃,我会试着跟你的妻子皇后和妾室嫔妃们和睦相处、姐妹情深,我们一起服侍好你,为你诞下……”
湛淮玦突然发了狠地吻住宋令虞,又怒又痛,“阿虞,姚氏不是我的妻,那些嫔妃我一个都没碰过,他们不是我的女人。”
“你才是我的妻,我只有你一个女人,你不能有跟其他女人共享我的念头,阿虞,我是你一个人的。”
宋令虞有些缺氧,抓住湛淮玦的衣襟。
等到湛淮玦终于停下来,她眼尾湿红,“攻玉,你还是让我去给皇后请安吧,我不想得罪皇后。”
“那你就去吧,不用怕,朕不会让你受到半分伤害。”湛淮玦的眼里一片阴鸷杀意。
皇后也不能无故处罚嫔妃,他相信宋令虞不会犯错。
若是皇后敢故意为难宋令虞,他正好借此机会降罪皇后,迁怒打压姚家。
“阿虞,要不了多久,我就废了杀了姚氏,诛了姚家九族,到时候我立你为后,我的妻和皇后只能是你。”
宋令虞在心里冷嗤,继后,说出去多难听。
何况她连原配都不想给湛淮玦做,这继后,她更不稀罕了。
湛淮玦离开后,宫女们捧着最华丽的衣服首饰进来。
宋令虞懒得选,随手指了一件红色宫装。
没宫人告知她妾室不能穿正红大红,既然湛淮玦给她准备了,那就是她可以穿。
宋令虞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服侍,从穿衣到上妆花费了近一个时辰。
外面都日上三竿了,她才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上了坐辇去到皇后的宫里。
嫔妃们平常这个时候已经散了,但今天都没离开,在宋令虞到来的那一刻,她们纷纷转头看去。
曾经的小丞相三元及第,天下知,一身红衣的少年状元郎坐在高头大马上游街时,万人空巷,引得多少高门贵女投果扔花。
到后来,小丞相更是贵女们魂牵梦萦的情郎,结果小丞相娶的却是出身乡野腰大膀圆的村姑,多少女子伤心哭泣,病了一场,甚至还有的寻短见。
就是在座的嫔妃中,也有人曾经倾慕小丞相。
她们以为恢复女装的小丞相,就是从云端跌落了云泥,还入了这后宫,便是泯然众人矣。
结果谁曾想,她走来的那一刻,红色裙子上绣着大朵绽放的牡丹,流光溢彩又艳丽大气,头上戴着一串东珠流苏。
那可是皇后才能戴的,并且东珠很难得,就连皇后也没有近五十个东珠做成的首饰。
宋令虞没有盛气凌人感,却仍然让人屏住呼吸,美而不妖媚,就像是神女,只觉她还是身处云端,风华绝代,在睥睨着世人,只能敬畏膜拜,生不出亵渎之心。
在场的嫔妃以仰望的姿态,忍不住弯下膝盖,跪下去。
宋令虞抬了一下手,让他们都平身。
她那气场,别说一国之后了,恐怕也就只有帝王才能与她并肩站在一起。
皇后姚氏坐在主位上,一手搭在扶手上,另一手里挂着一串珠子,慢慢捻过去,带着一种居高临下感,俯视着宋令虞。
除了皇后,还有皇贵妃宋令怡,宋令虞得对她们行礼。
宋令虞掀起裙角跪到地上,以嫔妃的身份,第一次对皇后行叩拜大礼。
其他嫔妃看着她笔挺的身姿,想到曾经的小丞相,本该对她落井下石极尽嘲讽,却心里只有酸涩和悲凉,都纷纷不忍地别开眼。
皇后没有立刻让宋令虞起身,也在想当初的小丞相,“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湛淮玦的眼中只有她。
她恨宋令虞,自己这个正妻怎么就比不上一个男子了?
直到宋令虞自曝女儿身,被天下人知,入了后宫。
宋令虞还活着,比跟着她全家人一起死了,都让她痛快。
看吧,女扮男装二十五载,权势滔天,青史留名,可结果还不是沦为了依附男人而活、得为男人生儿育女的妾?
终于啊,她不再站在神坛,而是跟她们一样,说不定哪天就成了这后宫里的白骨,一抹幽魂。
她想看着她被磋磨致死的过程。
“平身吧,妹妹昨日侍寝辛苦,就不降你来迟之罪了,本宫看妹妹爱穿红色,本宫这里有皇上前段时间命人送来的几匹浮光锦,便赏赐给你吧。”皇后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宽容大度,可句句都藏着刀子。
她瞥了一眼下首第一位的皇贵妃宋令怡。
果不其然,在宋令虞转向宋令怡,屈膝向宋令怡行礼时。
宋令怡倾身,抬手狠狠掐住宋令虞的下巴,“这后宫可不是皇后一个人说得算,本宫贵为皇贵妃,协理皇后掌管后宫,而儿子是太子。”
“皇后大度,本宫可不允许任何人坏了这后宫的规矩。”
宋令虞的一张脸被掐得变形,忍着疼,虽是卑躬屈膝的姿态,却无半分屈辱,而是满眼讥讽冷笑地看着宋令怡。
宋家满门被覆灭,包括宋令怡的亲生母亲、兄长和侄子等,宋令怡却不找仇人血债血偿,不跟她联手,反而心安理得地做着皇贵妃,跟后宫的嫔妃争风吃醋,要弄死她。
“皇贵妃娘娘,用自己母族上下六百多口的人命和鲜血换来的皇贵妃之位、储君之母,你可真是开心,又有成就感啊。”宋令虞这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反正在场的人都知道。
湛淮玦是因为宋崇渊和小丞相,才给了宋令怡皇贵妃之位,并立她生的儿子为太子的,宋家人都死了,她可不就是踩着宋家人的尸骨站在高位的吗?
“本宫得来的一切皆是因为玦哥哥爱本宫,你妖言惑众,是在嫉妒本宫,以下犯上,来人,剥掉宋氏的贵妃服制,拖她到院子里跪两个时辰!”宋令怡用力甩开宋令虞,在宋令虞摔趴到她脚边时,冷冷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