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雪坐到板凳上,端过燕窝,舀起一勺先试了试温度,发现不烫后,递到褚玄林面前,冷声道:“张嘴。”
褚玄林喉结动了动,心说雪儿总是如此,面冷心热,每次自己让她做一件不想做的事情,一开始她会拒绝。
但是之后只要自己一求她,她就会心软,即便面上不情愿,也还是会顺着自己的意。
这样的雪儿,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看褚玄林非但不张嘴,反而发起呆来,卫雪有些不耐烦地开口:“殿下到底吃不吃?”
闻言,褚玄林回神,连连点头,“吃,我吃。”说完就张嘴将勺子里的燕窝吃了下去。
接着,卫雪又舀起一勺递了过去,褚玄林乖巧地吃下。
如此几个来回,碗里的燕窝慢慢见了底。
褚玄林满足地舔了舔嘴唇,眉开眼笑地对着卫雪道:“雪儿,我吃饱了。”
“嗯……”卫雪拿出手帕递给他,道:“擦擦嘴。”
褚玄林眼珠一转,直接笑嘻嘻地把脸贴了过去。
卫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耐,用手帕轻轻擦拭他的唇角。
擦干净后,她起身,道:“殿下,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说完不等褚玄林有所回应,便准备拿起食盒离开。
褚玄林见状连忙抓住她的手,轻轻一拽,将她拽到了自己的怀里。
卫雪冷不防被他这么一拉,没有防备,直接坐到了他的膝盖上,等反应过来后,便开始挣扎,“殿下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褚玄林不让她挣脱,紧紧抱住她的腰,将头埋到她的颈窝里,哑声道:“雪儿,不要走,陪陪我……求你……”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卫雪的身体不禁有些僵硬,她感觉自己的心又一次被揪住,到底没有再动。
卫雪清楚,褚玄林肯定是因为静容皇后为人所害,且以极为痛苦的方式死去而难过。
他不想再同别人说这件事,每说一次,心便会痛一次。
自己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沉默着,任由他抱着,然后将手覆在他的手上,轻轻拍了拍。
翌日,皇帝下朝后,福寿公公禀道:“陛下,皇贵妃娘娘想见您一面。”
皇帝听了,蹙眉道:“不见,你让她耐心等着,等吏部和刑部查清楚真相,证明和她无关后,朕自会放她出来。”
“皇贵妃娘娘说……她承认杀了静容皇后和林修远,想要将事情的详细经过讲给您听。”
“什么?她认了?”皇帝一脸震惊。
“是。”
默然片刻,皇帝的拳头紧紧握起,眼中寒霜遍布,身体也微微发抖。
最后,他闭了闭眼,沉声道:“带路吧。”
来到明皇贵妃的宫殿中,皇帝发现里面有些昏暗,皇贵妃坐在殿内正中央的椅子上,她穿着明黄色的宫服,画了精致的妆容,珠翠满头,两只金凤步摇的坠子垂在耳侧,轻轻晃动着。
她看上去很明艳,很美丽,也很安静。
看到皇帝走入宫殿,她原本如死水一般的眼眸泛起了一丝涟漪,缓缓起身,来到皇帝面前,如往常一般行了一礼,“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不明白她为何认个罪要打扮得这般隆重,神色复杂地盯了她一会儿,方道:“起来吧。”
“谢陛下。”
待她起身后,皇帝沉声问:“皇后和林修远果然是你杀的?”
明皇贵妃面无表情地回答:“是。”
看到她这副模样,皇帝怒从中来,但是他竭力忍着,没有让怒气喷薄而出,继续问:“若人真的是你害死的,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承认,而是现在才承认。”
“刚开始的时候总是带着些侥幸心理,觉得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将自己定罪,但是现在想清楚了,刑部和大理寺一起查案,迟早会查到自己头上,与其到时候被指证出来,落得一个狼狈的境地,不如自己先认了,也许还能保留几分体面。”
皇帝咬牙瞪着她,然后冷哼一声,道:“你倒是想得清楚。”
明皇贵妃缓缓抬起头,有些凄然地注视着皇帝,眼中充满悲伤以及那么一丝期待,她问:“陛下,您可曾喜欢过臣妾?”
闻言,皇帝心中一震,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此生最爱的人,是秦兰。
皇贵妃,一直对自己很好,后来自己也渐渐习惯了她的陪伴,但是这种习惯是不是喜欢,他说不清楚。
沉默了一会儿,他答道:“没有。”
明皇贵妃似乎早已经知道这个答案,所以表情中没有意外,她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道:“陛下心里没有臣妾,可是臣妾心里却都是陛下。
您知道吗?臣妾是真心喜欢您,所以选择成为您的妃子,伴您左右,可是后来臣妾发现,您的目光永远不在臣妾身上,而是在皇后身上。
每次看您同皇后恩爱非常的样子,臣妾的心就像被刀子剜了一般地疼,陛下,您对皇后的爱,为什么不能分出哪怕一点点给臣妾呢?”
“所以你嫉妒,你怀恨在心,你杀了她?”皇帝沉声质问。
明皇贵妃悲凉地一笑,眼泪充盈了眼眶,又渐渐滑落脸颊。
她向他诉说着自己的爱意,他毫不在乎,只从中看到了她对皇后的嫉妒和恨,呵呵,多可笑。
她很想说,你那么喜欢她,我怎么可能去伤害她,让你伤心呢?
可是她不能说,又或者,就算她说了,他也不会信的。
所以她最后只能怨毒地,用疯子一样的口吻说道:“对,我嫉妒,我怀恨在心,我杀死了她。
我不只要她死,我还要她不得好死,我要让她以最痛苦的死去,谁让她抢我的人,她该死!”
听着她近乎癫狂的话,皇帝怒不可遏,登时便抬起手掌,欲往她的脸上扇去。
明皇贵妃毫不畏惧地仰起头,直视着他。
这一幕,与那天在玉华宫中,褚玄璋的模样重合,令皇帝产生了几分恍惚。
他的二皇子,怪他偏心太子,他的皇贵妃,怪他偏心皇后。
他心中的这碗水,从来端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