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富察皇后有先见之明,没让别的妃嫔一起跟来。
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接受六宫嫔妃的请安。
栀瑶眼见富察皇后想要发怒,这正合了她的心意。
她将头一偏,继续用言语刺激:“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不是应该第一个维护宫规吗?难道在皇后娘娘眼里,一个太监比皇上制定的宫规更加重要?莫非皇后娘娘对皇上有什么意见?”
“皇上!”富察皇后粉拳紧握,鼓着腮帮子,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
弘历面无表情,眼眸却深邃的犹如一汪看不见尽头的大海,似是可以淹没万物生灵。
富察皇后被这双眸子一瞥,当场吓了一个激灵,瞬间恢复了清醒。
当年皇帝赐死官居一品的兵部尚书郭络罗鄂善,圈禁理亲王弘皙之时,便曾经露出过类似的表情。
富察皇后当即双膝跪地,重重叩首,声泪俱下地进行陈情:“雍正五年,臣妾嫁入重华宫,霍雨在那时就开始伺候臣妾,一晃眼已经过去十六年了!好歹也是从潜邸跟着臣妾一路走过来的奴才,又是皇阿玛当时赐给臣妾的,只求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皇阿玛的份上,好歹给霍雨一条活路吧!”
弘历沉默片刻,终究是被说动了:“既然有如此渊源,那就再减三十杖,打五十板子算了。”
富察皇后心中一松:“臣妾叩谢皇上恩典。”
栀瑶望着这一幕,没有出声。
虽然她与富察皇后互为敌人,但是见到富察皇后这么维护自己的奴才,甚至选择低声下气地服软,她也不禁在心中感到佩服。
而且富察皇后不愧是史书之上都受到承认的贤后,确实有过人之处。
在自身受辱的情况之下,平常人恐怕都忍不住,但富察皇后身为堂堂的中宫之主,却忍了下来,没有让矛盾继续激化,使得栀瑶的谋划落了空。
对于旗鼓相当的对手,栀瑶难免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可惜,二人如今已经站在了对立面。
莫说只是一个富察皇后,纵然是则天大圣皇帝武媚娘重生,栀瑶也不可能退缩,定要与之斗上一斗。
直到双方有一人彻底落败!
弘历看向栀瑶:“爱妃,把皇后的奴才放了吧!”
“臣妾听皇上的。”栀瑶给身后的绾嵋使了个眼色。
绾嵋福身一礼,立刻便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浑身是伤,连路都走不动的霍雨便被两个太监架了进来。
霍雨犹如久旱逢甘霖,声音哽咽,喜极而泣:“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皇后……”
李玉一挥拂尘,呵斥道:“嚎什么嚎?皇上和宸妃娘娘还在这儿呢!胆敢御前失仪,你的脑袋不想要了?再敢乱嚎一句,就把你舌头割了。”
霍雨瞬间被吓得闭上了嘴。
富察皇后定定地望着栀瑶,露出悲悯之态:“宸妃妹妹,太监虽然是宫里最低贱的存在,但你也不该动用私刑,更不该如此狠辣,将本宫的奴才打得浑身是血,你未免也太残忍了。”
“皇后娘娘见谅,有些狗奴才看不清风向,总是想要来咬臣妾一口,无可奈何之下,臣妾只能狠狠地教训他了!”
栀瑶巧笑倩兮,脸上露出一抹讥笑之色,丝毫不将皇后放在眼里:“面对恶犬,难道还要停下来同他讲道理不成?皇后娘娘也别用这种吃人的眼神望着臣妾,这个狗奴才看着凄惨,实际上都是一些皮外伤,不打紧的。”
富察皇后本想反唇相讥。
弘历却直接给这件事下了定性:“好了!到此为止吧!以后谁也不许再拿此事大做文章。皇后,宸妃,你们二人可明白?”
富察皇后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臣妾遵旨。”
栀瑶得意一笑:“臣妾明白。”
弘历面色不耐:“皇后,带着你的人跪安吧!”
……
富察皇后领着她的总管太监霍雨走出了景仁宫,脸色倒是还算是平静。
但她身后的两个大宫女却义愤填膺,气急败坏。
吉祥骂道:“霍雨,你真是个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要娘娘亲自来救你,娘娘要你有什么用处?”
霍雨不顾伤势,直接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娘娘,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富察皇后对身边的奴才是真的没话说:“行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必自责。”
霍雨松了一口气:“谢皇后娘娘!谢皇后娘娘!”
正在这时,张明带着一群太监走了过来。
“参见皇后娘娘。”
张明直接道:皇后娘娘,奴才奉皇上的旨意,带霍公公前去慎刑司受刑。
富察皇后下令:“如意,赏三十两银子给张公公,让张公公拿着喝茶。”
如意面上露出一抹带有讨好之色的笑容:“张公公,请您对霍公公照顾一番。”
张明却显得铁面无情:“皇后娘娘,皇上的旨意,奴才怎么敢阳奉阴违?”
富察皇后双眼虚眯:“张公公,这就是本宫给你的辛苦费。”
张明再次推辞:“奴才实在不敢收。”
富察皇后神色一冷:“张明,别跟本宫耍这些花样!宸妃固然得宠,但本宫永远都是一国之母。皇上会派你过来,本就是默认了此事,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份。”
“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张明犹豫了片刻,还是妥协了:“请皇后娘娘放心,奴才一定会替霍公公上下打点,慎刑司的人顾及着皇后娘娘,想必也不敢乱来。总之,绝不会让霍公公太过受罪。”
富察皇后点了点头。
心中却没有多么高兴。
因为身为皇后,想要奴才办点事儿,还需要用威胁的方式,这已经足够令人耻笑的了。
可见她这个皇后是多么的没有威严!
张明带着霍雨转身离去:“奴才告退。”
“娘娘,您刚才为何要在宸妃那个贱人面前那般忍气吞声,低三下四?”吉祥看出了皇后的不开心,连忙转移话题。
富察皇后长叹一声,带着万般的无可奈何:“因为宸妃背后站着的人是皇上。”
如意忿忿不平:“可您乃是中宫皇后!”
富察皇后突然感觉到一阵心灰意冷:“皇后又如何?纵然名义上与帝同体,可本质上也不过是个官衔而已,与前朝的那些文武百官有何本质区别?没看见本宫只是稍微露出颓势,方才张明对本宫都已经有些怠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