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下旬的北京进入了初夏,飞絮期稀稀拉拉地终于结束了。
周凌薇不太喜欢漫天飞舞的柳絮,那些或大或小的白团子真是厉害极了,明明没有正面向她扑来,可她一出门,鼻子就发痒。
现在光是想想,鼻子都开始痒了,她揉了揉鼻子,继续吃泡面。
“快点~”
隔壁屋传来一阵男女混合奏响的暧昧声吓得她筷子都要拿不住了。
这种动静不是第一次从隔壁传过来,却是她第一次在白天听到。
原来这个合租屋里的精彩是不分昼夜。
就着声响跟吃肉似的,也挺有滋味。
嗦了最后一口汤,周凌薇听到了一个低沉持久的闷哼。
不行,这次的大哥不太行。
以她还过得去的经验判断,琳姐和她的男伴应该会休息一会儿再去洗手间。
周凌薇迅速打开门跟做贼似的蹑手蹑脚地往厨房跑,仅两分钟的时间就把东西洗完了。
一个转身,差点撞上一堵人肉墙。
男人身后探出一个女人的脑袋,“不好意思啊,小周,我还以为屋里没人呢。”
琳姐的脸上还染着暂未褪去的绯色。
对面的两个人,一个赤裸的胸膛上爬着一条龙,一个手臂上纹了一朵大玫瑰,周凌薇实在不敢多看两眼,也不好接话,她颔首微笑赶紧窜回自己房间。
男人对着她的背影发出轻浮的笑声,“这小妞挺美啊。”
“别闹,人家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大学生。”
“大学生怎么了?我们场子里不少大学生,一个个水灵灵的,还特别听话。”
后面的对话都淹没在了哗啦啦的水中,周凌薇听不到,也不想听,她轻轻地带上门,扯着椅子在窗边坐下。
龙大哥说得对,大学生怎么了,她这个大学生还不是失业了。
没了工作,手机就不见有个响声,叽叽喳喳的同学在繁忙工作日也歇了。
她撑起下巴看着外面的一棵老树冒出的嫩芽胡思乱想。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搬出这个房子。
她不是看不起琳姐那样人,每个在北京的异乡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她只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刚才那个龙大哥大概是这个月出现在这里的第三张陌生面孔,接下来出现的是虎大哥还是关公大哥,她不敢想。
正要发饭晕,手机嗡嗡地响了。
“薇薇,你今天有面试吗?”
差点忘了,还有个黄烟和她一样闲。
他们是大学室友也是闺蜜,不过他俩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好的,刚入大学的头半年也拌过嘴。
一南一北有不同的生活习惯,忽然聚在一个屋里总会有摩擦。
黄烟是个北京大妞,好像她那副散漫的姿态里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优越感。
真扎眼!
还有她那满嘴的京片子,听得都让人直发晕。
面对她,周凌薇这位来自南方小县城的女孩心里既自卑又还有点骄傲的余温。
毕竟她当年是县里的文科状元。
周凌薇成长的山县是个贫困县,贫困的不仅是经济,还有教育,别说清北复交,能出个考上北京或者上海985\/211的学生就不得了了。
她就是山县那些年来唯一一个考上北京名牌大学的学生。
高考后的那个暑假,她几乎都浸没在褒奖和恭维中,就连她妈妈单位那位没拿正眼瞧过人的大领导都领着孩子带着红包和水果去家里向她请教学习方法。
整个人膨胀得都快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她觉得讽刺,又好像很享受。
带着这种矛盾的心境上了北上的绿皮火车。
到北京的第一个月,周凌薇立马清醒地接受现实,在人才济济的海淀区,她不过就是一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学生。
可是每回对上黄烟傲慢的态度,她就有点不平衡,心里犯嘀咕:不就是北京人吗,一个享尽地域优势的人怎么能这样呢?谁还不是家里宝贝着长大的孩子?她还是县里的状元呢?
俩人整天围着宿舍里的琐事,你戳我两下,我戳你两下,谁也没吃亏,谁都不谦让。
吵了大半年,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
黄烟不觉得周凌薇是个土老帽儿,还特好看,她身上有一股莫名的魅力让人跟着她前行。
周凌薇也不认为黄烟瞧不上外地人,她就是个善良的可人儿。
熬夜奋战做完一个项目后,俩人就成了生死之交的闺蜜。
姑娘们的友谊说来就来,还特别勇,一牵手就敢许下一辈子的约定。
“没呢。”周凌薇懒懒散散地卷着头发,“你今天不用上课吗?”
“逃课了,我等会儿去你那找你玩。”
毕业后,黄烟去她爸单位混了一年,那边一群中年人,今天还聚在一块儿家长里短,明天就阿谀我诈了。
复杂得让她大喊受不了。
逃避社会最好的方式就是念书。
黄烟哄着她妈给她报了考研培训班。
也就骗骗她妈吧,她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她就不是个读书的料。
去培训班新鲜了几天,瞅着班里都没个帅哥,便开启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模式。
周凌薇赶紧打住黄烟:“别,千万别来,我们外面见。”
“怎么?你那屋里藏男人了啊?”调侃了一句,黄烟转念说道:“不是吧?那琳姐大白天还带人回去嗯啊呢?”
周凌薇没情绪地嗯啊了一声验证了她的猜测。
“你要不搬出来跟我一块儿住吧?咱俩还能互相照顾。”
黄烟看上去懒懒散散的,在生活上,却比周凌薇勤快多了,多数时候,是她照顾她。
周凌薇含含糊糊地说:“再说吧。”
搬家是早晚的事,不管怎么说也得等到期了再搬,要不押金退不了。
考虑到两个人现在都是闲散人员,他们把见面地点约在朝阳公园。
不花钱,还挺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