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北京前一晚,四个人又聚在了炒豆合作社。
一周前,余欣菲就对之前的事道过歉,今天她举起杯郑重地说了一次:“凌薇,对不起,上次我——”
周凌薇不想再听道歉的话,他们之间的隔阂还需要一点点时间消化:“别说了,我都知道了。”
她拿下余欣菲手里的酒杯:“你现在可别喝酒。”
余欣菲苦涩地笑一笑:“好,我不喝,今天我买单。”
席间,陈毅宁问周凌薇:“毕业还回北京吗?”
中午来不及回答Jenny的问题,在后来回家的路上,她想了好久。
北京啊,多好地方。
这里可是首都啊,是北上广打头的城市,是她中学六年铆足了劲儿2005年才考上的地方。
这里见证了她许多的第一次,也是她想躲可能这辈子都躲不掉的地方。
她在这里从十八九岁进阶到二十七八岁,她在这里谈过一个不完美的初恋,她在这里认识了一个特别优秀特别好却不属于她的男人。
可是,北京啊,好像很难再回来了。
可是,好像除了北京,她又无处可去。
香港呀,感觉那边每个职场人都好厉害,她不太有信心留在那里。
而山县呢,家乡终究变成了故乡,回不去的。
其他城市啊,她没待过,不知道是否合适。
可能一年后还是会回到北京吧,去互联网公司做商业分析,或者那几家客户公司做用户研究。
未来的事,谁又说的准呢。
上海也挺好的不是吗?去那找一家外企继续干着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兴许,通过这一年的学习,她也会悟出点什么,像余欣菲和陈毅宁那样开创属于自己的事业。
周凌薇就着一口又一口的酒说了一大堆,到底是没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这个时代多好啊,有这么多这么多路可以走。”
只是未来的每一条路都不会再有一个叫刘与邱的男人在旁边给她鼓劲儿了。
遗憾嘛,是人生常有的。
转眼看看三位朋友,不遗憾的,还有他们仨,他们会一直一直给她鼓劲儿的。
滴酒未沾的余欣菲哭得最凶,把周凌薇哭得头都大了,她懒散地靠在墙上:“你干嘛啊?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明天要去死呢。”
黄烟狠狠地拍她的胳膊:“赶紧呸呸呸,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向来酒量不错的周凌薇今天大概是真的喝超了,她捧起脸连呸三声,转而又举起杯子:“我去念书,多好的事儿啊,你们要祝福我。”
沉默许久的陈毅宁和她碰了碰杯:“好,我祝福你!”
后来,他们都不记得2014年3月末的这天晚上在炒豆合作社喝了多少酒,只记得他们又哭又笑像四个疯子。
起身时,周凌薇环顾一圈墙面,恍悟过来这家店早就从炒豆合作社搬到了东四九条,这面墙上没有他们的涂鸦。
也好,年轻时写下的愿望就留在老地方吧,这些年的记忆就留在北京吧,往后都是全新的。
回家的路上,周凌薇在后座靠在黄烟的肩上:“其实离开北京也挺好的,终于不用在春天遭遇柳絮袭击了。”
黄烟认真地看着她:“薇薇,你爱上了猎人,对吗?”
周凌薇没有否认:“他不喜欢我。”
猎人喜不喜欢薇薇,黄烟真说不准,在她眼中,男人嘛,多少有点朝三暮四,更何况是猎人那种优质男。
沉默之际,出租车已经驶入东三环辅路了,周凌薇抿了抿嘴跟黄烟商量:“烟儿,我想去他家。”
能让周凌薇认爱的男人目前只有他一个,黄烟决定放任她,情绪不宣泄出来,恐怕未来很长时间都不好过。
黄烟立即对司机报了个地址改道去刘与邱家。
到小区门口,周凌薇的酒差不多醒了:“烟儿,你在楼下等我,好吗?”
即便她不说,黄烟也会等她的。
她没见过周凌薇崩溃,她想,她等会儿可能会崩溃。
必须要等到薇薇。
\/
走进刘与邱家,周凌薇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屋子里亮堂堂的,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
她站在那面贝壳相框前看了许久,原来她去看过这么多海,又挪步去厨房,盯着冰箱上的便利贴发了几分钟呆。
手搁在那些纸张上,又放了下去。
这些东西啊,都是她送给刘与邱的,她写给刘与邱的,她没处置的权利。
推开卧室衣帽间的门,那里有一块区域堆放了他送她的礼物。
周凌薇把那些东西一一取出来,细细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梵克雅宝耳饰、崔克自行车、积家手表、香奈儿包、RV皮鞋,还有各种各样她还不认识的品牌,但她知道这些东西肯定都很贵。
她至今不明白刘与邱为何会送她昂贵的礼物。
这是男人表达对女人的喜欢吗?
周凌薇不懂,她还有好多好多其他的问题。
在酒精的怂恿下,带着这些疑问和这段时间的欲言又止,她拨通了刘与邱的电话。
“嗨,薇薇,你还没睡吗?”
他的声音传过来,她就已经受不了了,心好痛,身体也痛,嗓子发紧。
“嘿,薇薇?”
周凌薇静静地提起一口气,还是没敢出声。
着急的时候,刘与邱蹦出了英文:“are you there?”
她清了清嗓子:“刘与邱——”
他好像松了口气:“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生病了吗?”
“没有,没有出事,也没有生病。”
“刘与邱——”周凌薇浅浅顿一下:“我们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