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浔看了眼头顶，又看着楼晏川。
“放心，这里听不见。”楼晏川像是知道晏浔的顾虑一样开口，“你可以尽情说点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晏浔想了想长话短说，把蓝金的由来以及天使公会信仰的那位天使，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蓝金的事情都详细解释了一遍。
他隐匿了自己从蓝金中读取的记忆，只说明了顾嘉二人离开副本后发生的事情。
“……所以说，你特地在直播间钓鱼执法，找到了太阳神，然后寻求他的帮助？”孙昭说话的时候表情微妙，也不知道该说晏浔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艺高人大胆。
向着直播间那些神秘存在寻求帮助，希望对方帮自己达成目的，虽然从结果上，把梦魇赶出去也是太阳神想要看见的，但孙昭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那可是正宗神明，和那些孤魂野鬼不一样，降临一次就能让人身体崩坏。
想到这里，他又仔细看着晏浔的身体，“你实话说，真没什么暗伤？”
黎邬也知道被那些真神降临后，人类的身体多半是撑不住的，他想到晏浔在勘破梦魇深层梦境时吞下的半根薯条，“你吞下的蓝金，帮你抵御了太阳神降临后的伤害？”
他说着又觉得不可能，“可蓝金这种物质，如果真的是某位真神身上流出的血，我们玩家也不能直接获取才对。”
“你说的附身在文元正身上的男人，我猜就是担心蓝金对身体的直接伤害，才准备把文元正当做中转器，从他身上提取吸收后的蓝金能量。”
“你说你最后看见一个中年男人从文元正被碾碎的身体上出来，我猜那个人就是隐藏在他意识里的玩家。”
晏浔当时的注意力都在梦魇和太阳神身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去关注那个从文元正身体里跑出来的老爷爷。
也不知道对方现在是还在副本中呢，还是顺利完成任务，回到了自己一开始的身体。
“他应该之前让文元正服用过什么身体强化药剂。”黎邬推断道，他是回溯的副会长，对玩家中的一些手段不陌生——只是这种能够化身随身老爷爷的，确实没怎么听过。
“你说文元正是第一次进入晋级副本，他的身体强化度应该也不够。”
“想要吸收蓝金能量撑过一秒，至少要服用几次身体强化剂才行。”黎邬说，“稳妥一些，他应该选择一个二次晋级的玩家，这么急多半也是因为他的身体快撑不住了。”
黎邬从晏浔的只言片语中，猜测着那个老爷爷的动机，“他应该不知道冰墙里的怪物是梦魇，但知道想要获取蓝金必须是活人，我想他最开始的方案，应该就是直接献祭文元正，用鲜血让冰墙里的怪物醒来，又或者靠着这个活祭品吸引对方的注意。”
“只是因为后面发现冰墙里的怪物是梦魇，以及进入冰缝后就开始陷入无尽的梦境，他才临时改变了计划。”
“他最开始对我说，蓝金是冰墙怪物流出的血。”晏浔提到了这个细节。
“他知道的部分应该不多，只是知道蓝金是某种能够让人超脱的神秘物质，可以让玩家成神……？”黎邬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了晏浔一眼。
晏浔耸耸肩，“没有。”
“没有成神。”
“那应该是和太阳神降临后的影响互相抵消了。”黎邬分析。
“太阳神的降临应该让你身体溃散的，但你说蓝金在那个时候涌入你的身体，应该是帮助你，让你的身体维持人类的模样。”黎邬说着做了个撞击的手势，“互相抵消，你没有成神，但也没有变成血肉怪物。”
“那个老爷爷在第四次航行时进入，应该没发现太多鲸语者的秘密，否则早应该提醒文元正小心天使公会。”
“尤其蓝金还是一个受伤的真神需要的东西。”
从黎邬的角度看，如果他知道蓝金是那位天使需要的物质，他估计不会这么简单地就想着拿走蓝金，应该会更严密的计划。
老爷爷从头到尾就靠着文元正一个人，多半也只是以为这只是一个遗漏在隐藏副本中的能量团，属于副本中怪物的。
没想到和那些神秘存在，又或者说真神有关联。
“他和你透露的部分应该是他知道的部分情报。”当然老爷爷也确实隐瞒了一部分信息，比如恐怖号上次翻船和落水后的细节。
孙昭听着点点头，然后看向晏浔，“你下次还能找到那个老爷爷吗？”
晏浔靠在椅子上，他掏了口袋里一颗从地下室拿来的没过期糖果，看了一眼就剥开包装纸扔到口中……听到孙昭的话，他侧头看向孙昭，“你担心我被报复？”
“不好说。”孙昭开口，“这种人……如果看到了太阳神降临和梦魇被驱散的那一幕，肯定会有其他计划。”
黎邬和顾嘉听着，也赞同地点头。
“你后面出副本，如果看到类似的玩家一定要小心。”黎邬说。
“他也许只看到了蓝金被你吸收的画面，这种小人，还是小心为妙。”孙昭也赞同道。
晏浔看着自己手臂上的蛾子纹身，“你说我伪装成太阳神的结契对象怎么样？”
“……嘎？”孙昭有点没反应过来。
“都是太阳神结契对象，随便一个大招，就能让太阳神出来帮我打怪。”晏浔看向会议室的其他人，“这人应该也不会贸然动手吧。”
孙昭这下是真的赞叹了。
他只见过回溯门口那群说自己有关系的骗子，还第一次见到晏浔这种直接碰瓷到太阳神那里的。
“你看，我也没说错。”
“一、我和太阳神认识。”晏浔伸出手指开始计数。
“二、祂确实降临过。”
“三、我确实获得了祂的庇佑。”
“四、祂回应了我的祈求。”
晏浔竖起四根手指，“这么四条，还不能说明，祂其实是我的结契对象吗？”
孙昭震惊了，孙昭沉默了，孙昭欲言又止了。
“那请问，这位和太阳神结契的关系户。”楼晏川坐在桌子另一端开口，“你要怎么解释你身上，没有结契之后的特殊图腾呢？”
晏浔看着楼晏川，竖起手臂。
“这是蛾子对吧。”
“嗯。”
“飞蛾扑火……你看着太阳也算是大火球，是不是能解释得通？”晏浔示意他们去看自己手臂上的蛾子图腾。
孙昭：“……”
“晏浔。”他拍着晏浔的肩膀，“你确定你这么说，太阳神不会降下大火球烧死你吗？”
晏浔闻言顿时有些犹豫。
孙昭正以为自己说动了晏浔，就听对方又道。
“因为这种小事生气，那祂也太容易生气了吧！”
他倒也没准备拿个喇叭到处喊，自己和太阳神有点关系——既然老爷爷看见了太阳神降临的场面，那还不如将计就计，让对方以为自己真是太阳神的契约者。
让对方行动时有所顾忌。
“虽然不知道那个老爷爷从文元正那里吸收了多少蓝金能量，但对方是老玩家，又亲眼看见蓝金围绕在你四周。”黎邬开口，“你这个假装自己是太阳神契约者的计划，我看也不是不行。”
反正晏浔也不需要说什么，对方自己就会脑补——
要不是晏浔和太阳神有关系，太阳神凭什么会降临驱散梦魇呢？
黎邬觉得这就是聪明人的坏处，总是想太多，总觉得人家有后手。
就算晏浔坦诚公布，他就是在直播间里找的帮手，和太阳神在此之前不认识，也没见过，更不是什么信徒，老爷爷多半也不会相信。
说不定晏浔这么一说，对方还更确定了晏浔绝对和太阳神有什么密切联系。
这么解释只是障眼法。
“那个中年人的相貌，不一定是他的真实长相。”黎邬顺便提醒了晏浔。
“你也要小心其他的可疑玩家。”
晏浔靠在椅背上，他看着顾嘉，“你和他们说的？”
“他刚出副本就来找我。”孙昭开口，“说你被困在副本里……”
“然后我正好在回溯这边有点事。”
孙昭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和顾嘉会出现在这里的来龙去脉，“对了，我俩决定加入回溯这边。”
“你呢？”孙昭问晏浔，“你有没有兴趣。”
晏浔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看了眼距离自己最远的楼晏川。
楼晏川笑笑，“想加入老年人公会吗？”
“暂时没有。”晏浔说。
楼晏川不在意地点点头，“我就知道。”他看着黎邬，“晏浔不会来的。”
“年轻人，不爱参加我们这种老年人俱乐部。”
——看来他们关系果然不好。
黎邬和孙昭脑袋里都冒出了这句话。
孙昭都有点后悔提这个了，只能岔开话题，“覃柯也是被天使公会的那位信仰，派过去夺取蓝金的？”
“鲸语者也是天使公会的人？他是叛徒？”
“差不多。”晏浔说，“不过鲸语者背叛了。”
“所以这次才让覃柯去处理叛徒，顺便把蓝金回收。”
孙昭听着摇头，“只是因为没有获得蓝金，就被处死……？”
“果然天使公会连同他们信仰的那个神，都是一群疯狗。”
楼晏川听着孙昭和晏浔的对话，又看向顾嘉，“你说你脱离副本，是因为手上有晏浔塞给你的蓝金碎片。”
顾嘉点头。
“离开副本后，蓝金也消失了？”楼晏川继续问。
“蓝金没有被我带出副本。”顾嘉说，“高文也是。”
担心他们不记得高文，顾嘉又加了句解释，“他是和我一起离开的另一个队友。”
“蓝金这种特殊物质，肯定无法被带离那个副本。”黎邬对这个结果不意外，要是这种能够改变人的身体，让人拥有接近半神体质的物质，能够被轻易带出副本，那整个副本规则都会大乱套。
“那覃柯怎么把蓝金带离副本？”孙昭问。
“天使那边应该有特别的方法。”黎邬猜测，“毕竟祂和我们不同，祂不是玩家。”
楼晏川听着他们的对话，又看向晏浔，“你没有离开副本，是因为你吃了蓝金。”
“覃柯呢？”
“他也吃了蓝金？”
“他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选择吃下蓝金。”
楼晏川的问题接二连三，“他是天使公会的会长，应该知道普通人类吃下蓝金这种物质，结果多半是和文元正一样，变成一团血肉。”
“他不应该这么鲁莽才对。”
这老头，怎么这么老奸巨猾？晏浔心想。
“谁知道，天使公会不都是一群疯子？”晏浔开口，“他要帮天使拿回蓝金，肯定不能离开副本。”
“况且梦魇那么强大……他有这个举动也不奇怪。”
晏浔说，“我当时还听到了覃柯的祈祷。”
“说是为了帮天使获得蓝金，可以用身体作为代价。”晏浔靠在椅背上，不在意地开口，“也许他是准备吞下蓝金强化身体，尽可能帮那位信仰拿到更多的蓝金。”
楼晏川盯着晏浔，半晌，他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这也能解释得通”
“但我很好奇……”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
“你怎么突然帮他解释了？”
楼晏川开口，“我以为你会直接说一句——”
“谁知道神经病是怎么想的。”楼晏川两手交叉，撑着下巴，“这才符合你的风格。”
晏浔侧头看着楼晏川，“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
楼晏川这次没有接话，只是看着晏浔。
孙昭感觉到了危险，悄悄往门口挪动着椅子。
黎邬也皱眉看着楼晏川，似乎担心他动手。
顾嘉则是掏出了小纸人，随时准备给晏浔塞一张。
最后，还是楼晏川先露出了笑容，缓和了会议室里的氛围。
“真伤心啊……”
楼晏川看着晏浔，“我还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起码比刚开始见面的时候好了不少。”
晏浔没说话。
他其实拿不准自己和楼晏川的关系。
在楼晏川分享给自己的记忆中，对方好像是他的小弟，可在那个记忆中，楼晏川也确实是死了。
身体断成两截，倒挂在铁钩上。
那现在这个回溯公会的会长又是什么呢？
回溯成立这么久，对方的模样还是20多岁的样子，好像不会老一样。
在不知道确切的答案前，晏浔觉得自己没办法太相信楼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