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和霁予相识多年的交情,她……”季何年拧了拧眉,对上迟绪似笑非笑的表情时,她叹了口气,笑了,“好吧,我知道了。”
“季医生还是聪明人,我当然知道有些事凡我开口她必然会做,且不会生怨,她不是因为喜欢我才那么好,而是……她原本就是个十足的好人。”
迟绪随手拿了边上待客的橘子,慢吞吞地剥着。
渔阳人剥橘子不爱只剥皮,而是习惯将橘子连肉带皮地分成三四份,剥得时候直接就是几瓣揉连在一起,恰恰好一口的量。
“但我还是不能开这个口,就像这么多年,你也没开出这个直接的口让高山收心,但凡她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冲你发脾气说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就不会迈出这一步,人心难测,最是难赌,哪怕是个好人的心。”
迟绪说完,把那瓣橘子肉塞进嘴里,超乎想象的甜味让她下意识弯了弯眼,“越了解人心,就会越习惯规避人性中可能会遇见的负面结局,我还是你这的常客,保不齐哪天就转了双相,没必要走到被厌弃的那天。”
尽管这样的概率不是很大,林霁予性格中有极端能忍的一面,即便有朝一日成了心不甘情不愿地忍耐与顺从,以她负责任的性子,也会把这一场戏唱到生命尽头。
可有什么必要吗。
她宁可林霁予来逼她威胁她,也不愿看见林霁予有朝一日拿着曾经为她做过的牺牲来质问她。
“季医生,不记录一下吗?”迟绪冲着季何年的电脑扬了扬下巴,“记录进电脑里,知道秘密的人就只有你我,还有这台电脑了哦。”
季何年认命地重新记录起迟绪的话,“或者我介绍一个别的医生给你,知道朋友太多秘密,偶尔也会很烦恼。”
“我以为季医生从业这么多年,已经养成了公私完全分开的良好习惯,原来还没有吗?”迟绪乐得看季何年头疼,“不然我们来谈一笔交易?”
季何年:……
“说说看。”她一时想不到,除了看病问诊,她同迟绪之间能有什么交易可以做的。
“我要走了,”迟绪开门见山,“林霁予一定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逼我回来,希望在我离开时,季医生能看顾一下我的朋友们。”
当然,这些朋友们是谁,迟绪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来,她的朋友太多,不是每个人都让她愿意回来,但有哪些人会让她受到林霁予的钳制,她也不清楚。
林霁予掌握了她所有的资料,闲着没事一个一个地筛,总能筛出来,苏阿婆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季何年:……
“你这是要逼我和霁予反目吗?”
“怎么是反目呢,”迟绪露出不赞同的神情,“你不明着来不就行了,她总会找你倾诉倾诉的,收到风声,透露三言两语给你的枕边人不是很正常?”
“余下的事,自然有你的枕边人来为我操心,非要在你身上挑错,大约就是季医生没挡得住美人计?”
季何年:…………
“迟绪,你的主意总是很正,现在想想,我成为你们俩恋爱拉扯里其中一环概率更大。”
迟绪:……
季何年:“那么,我来说说我的条件。”
迟绪:“什么?”
“和悦歌保持联系,”季何年说是说迟绪的交易太磨人,可实际上,她似乎没什么犹豫,应得颇有几分痛快,“国外治安不比国内,总要有一个人知道你安全与否。”
“还有。”
在迟绪说了再见半只脚踏出门的时候,季何年忽然把人叫住。
迟绪回眸:?
“不论走到哪里,记得定期回来复诊。”季何年注视着迟绪的眼瞳,学着迟绪那样开着玩笑,“保不齐哪天就顺利给你找出一个第二人格了呢。”
迟绪轻笑:“看来上次没让季医生确诊,成了季医生顺遂事业上的滑铁卢。”
“算是我临时加了个交易条件?”季何年笑笑,抬手扶了一把眼镜,“你转成双相,我的事业才是出现滑铁卢。”
迟绪应了一句知道了,摆摆手离开。
走后回想起对话场景,总感觉季何年应得太痛快,可季何年给她的印象一直是果决理性,迟绪反反复复琢磨几遍,又觉得是自己多思多想。
“季医生很敏锐,”迟软好似缩在了身体的角落里,“不愧是……我们快点离开吧。”
迟绪:?
“不愧是什么?”
“在你的世界里,她是一个很出名的医生,不是吗?”迟软本能将自己的存在感拉得更低,“上次……其实她快成功了。”
“哦,你说我问她有没有第二人格那回吗?”迟绪点起一支烟,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她用传统的方法,试图用此消彼长让你出来,我倒是借此睡了一觉。”
“那时候是我心软了。”迟软没想隐藏自己为迟绪做过的事,“如果我没有心软,现在缩在角落里的人就会是你。”
“你不敢,”迟绪不在意地笑笑,“就算你把我挤走了,还是要哆哆嗦嗦求我回来,阿软,尽管不想承认,但你我是一个人,我了解你,正如我了解自己。”
迟软:……
“你……”
也正是这一刻,迟软忽然明白季何年说的那一句“玩心理的人,都蜿蜒”是什么意思。
她们说的话中好似永远藏着需要人猜的谜,你以为她们在平铺直叙,实则却是话里有话。
季何年如此,迟绪亦如是。
可迟绪分明……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靳城?”
“看你,不介意的话,给我一天自由时间。”迟绪看了眼时间,在手里买下了明天离开的机票,“不到24小时了。”
细算算,只有一晚。
迟软难得灵光了一把,像是哀叹:“你又要去找林霁予了。”
“你好像不太喜欢她。”迟绪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在上车前戴上了耳机,假装自己在打电话,“有点奇怪?”
迟软:“……你不觉得她很可怕吗?”
“她用阿婆的事骗你,还监控你,而且……”迟软话音一顿,“有时候我觉得她有点粘人,烦烦的。”
迟绪哈哈大笑,惹得司机大姐好奇回头看她,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机,“没事没事,我朋友说了个笑话。”
“或许因为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心思单纯的人,”迟软又想起林霁予阴沉着一张脸问迟绪“有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场景,“我喜欢善良的,没什么心思的,又或者……不那么聪明的。”
“你指名道姓直接说楚思晴和谢钰涵就行了呗。”到目的地后,迟绪扫码结了账,“真是吃得苦不够多,小阿软还是太年轻。”
“你的眼光跟你的方向感一样差。”
迟软:……
说得好像自己的方向感有多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