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淑兰稍稍停顿,而后自嘲一笑:
“原是我这问题问得可笑,但凡表哥在京,便得每日到宁玉这边点个卯,你既已来了一月,必然与之有了交集,若这都瞧不出端倪,那才奇怪。”
傅宁玉隐下受伤之事不说,只粗略将那日在酒楼雅间与上官云泽的对话说了,借以自证方才所说之话的决心。
却见何淑兰听罢眸光一闪,转而直视宁玉问道:“你竟还去了外头?”
“那日外出,原是婉儿先提的要求,只不过我也来了数日,竟是连大门都未有出去过,便也动了心思,求得表舅母的首肯,这才领着婉儿出的门。”傅宁玉说着歪了下脑袋,笑着瞧向何淑兰,“说起来,那日还有个小插曲。”
“怎么?”
“那日在酒楼,婉儿还曾将一路过女子错认成姐姐您。”
这句话,原本只是傅宁玉回想时顺嘴说了的话,却不料何淑兰听了竟露出惊讶表情。
抓住这点变化的傅宁玉当即追问:“莫非那天那人,真就是姐姐您?”
何淑兰缓慢问出“你们是几时去的”,又在听到回答后微微动了动眼珠子,这才又慢慢答道:“那倒不是。”
“姐姐可是——”
傅宁玉本想说的是“姐姐可是诓我”,临了却迟疑了,毕竟自己跟她的交情,还没到这种程度,于是收住话头,改成默默看向对方。
又是几秒停顿,才听何淑兰继续道:“我确也去过那间盛源记,但并非你们去的那天。”
听声观神,傅宁玉觉着对方此时并未说谎,但心念一动,主动接话:
“无巧不成书,世事多源于此,若非那日临时起意上街去逛,却是不知几时才有机会得以闻听妙仪姐姐的琵琶乐。”
果然,何淑兰这次脱口而出:“你竟还认得妙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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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辖下之乐府,而今雅俗两分。负责在民间寻觅乐工搜集乐曲的,便是何淑兰父亲何翊的昔日同窗。
似妙仪这般琵琶能人,自是早早位列招揽前排,奈何妙仪本人并无此意,言说只想在民间自在。
天子爱才,未动强制之心,只在年节大宴时邀其入宫演奏,偶有奖赏,亦是派人直接送至其住所。如此宽容特例,举目天下真就只她一人,因而,妙仪之于坊间,自然又多了一层神秘色彩,甚至有人传其乃秒乐仙子下凡,天子知其真身,未敢冒犯,因而格外礼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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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宁玉原只以为妙仪就是个精通琵琶的民间乐人,却不想其影响力竟是连当今天子都为之让步至此。
毕竟是皇权,可不是一个小小百姓说句“不愿意”便能回绝的,即便是正经的历史,多的是天纵奇才最终屈于权贵的,何况,还是皇权。
如此一来,在傅宁玉心中,不仅更加坐实了妙仪的“奇女子”人设,更是让她对于当前这个世界的掌权人有了莫名的好感。
包容度相对较高的封建皇权,似乎历史书里看见过的不多?甚至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