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太监一出泰极殿,便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梭于宫墙之间。
他寻了个偏僻角落,那里站着一名小太监,正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一见这位“大人”靠近,小太监立刻收敛了神色,毕恭毕敬地行礼。
“过来。”
内侍太监压低声音,眼神中带着几分得意与狡黠。
小太监闻言,连忙凑上前去,耳朵竖起,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交代你几个事,你给我记牢了!”
内侍太监故作神秘道,同时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小太监的反应。
小太监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小心翼翼地回答:“大人……大人还请明说!”
内侍太监赞赏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随即将先前汇报给李元昊一事复述一遍。
随后便是交代一通:“齐王在婚礼上闹出了不小的风波,陛下已经下了旨意,让礼部处理。
但此事非同小可,牵扯过大,若能让贵妃娘娘知晓,或许能有所转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太监闻言,心中暗自揣摩着这位“大人”的意图,却不敢轻易表露。
“这样吧,你去一趟贵妃娘娘的寝宫,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娘娘。”
内侍太监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与诱惑。
“记住,要说得详细些,娘娘自然会知晓其中的利害。若此事处理得当,娘娘必有重赏。”
小太监心中一惊,眼前这位“大人”口中的贵妃娘娘那可是齐王的亲生母亲万贵妃,她性格睚眦必报,此事若传入她耳中,定然不会甘休。
但转念一想,若能借此机会得到贵妃娘娘的青睐,自己的前途也将不可限量。
于是,小太监咬了咬牙,点头应允:“大人放心,小的定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说罢,小太监便踩着忐忑且兴奋的步伐匆匆离去。
而那位内侍太监,则站在原地,望着小太监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只不过这份得意并没有维持多久。
当他一脸谄媚地走进摘星楼,向李紫薇禀明方才李元昊的旨意后,便被对方一道掌风给推出殿外,吃了一个迟到的闭门羹。
随之而来的还有李紫薇的呵斥以及一枚看似普通的映照石。
“把这东西给父皇过目便知,这事我李紫薇干不来!”
无奈之下,内侍太监只得灰溜溜的赶回泰极殿,毕竟眼前这个可是自家主人的心头肉,惹不起!
而泰极殿中奋笔疾书的李元昊听到内侍太监细碎的脚步声后,微皱眉头地抬起头来。
只是再看见对方凌乱的衣饰之后便诧异道:“只是让你去传个旨意,怎么这副模样回来?”
内侍太监也不敢怠慢,直接以头抢地,将李紫薇交代的映照石双手奉在头顶,把方才李紫薇的话语再重复一遍。
“咦?还有我家太平顾忌的事,呈上来!”
知子莫若父,对于自家这位掌上明珠,李元昊自然是相当熟悉,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对方如此谨慎过。
只不过当他打开那一枚映照有裴昭明在庐江只是大发神威,人前显圣的石头之后,瞬间便能理解李紫薇的顾忌。
然而他并未声张,只是轻叩着书案,心中正不断盘算着利弊。
此刻凝重的氛围吓得内侍太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没有李元昊的首肯,他自然没有看到映照石上的内容,也不会清楚为什么自家主子突然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李元昊这才沉声道:“此事全权交由太平公主辅助,一切由她便宜行事。”
末了,李元昊甩了甩衣袖迈步走出泰极殿,去往内廷。
徒留一脸诧异的内侍太监有些木讷地呆在原地,见李元昊离了泰极殿,这才硬着头皮继续前往摘星楼宣旨。
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裴昭明自然是不知自己莫名其妙怼了个人就能引起这么大的风波。
甚至宫中那位号称“内廷三掌印”之一的刘瑾内侍太监大总管因为裴昭明一事,前后两次被那位太平公主李紫薇打出摘星楼。
对于裴昭明来说大明宫总归还是有些远,虽说站在张府之中能够远眺大明宫的巍峨,但裴昭明在意的也就只有其中深藏的那块碎片了。
掐着时间算,张家文韬武略二脉的“文武之争”也已为期不远,满打满算也只是在颜如玉回门之后的第三天而已。
所以这几天新婚燕尔,被解了精关的张文亭可谓是食髓知味,徒留裴昭明一人在张府之内无所事事。
少了人张文亭的陪同,裴昭明连始君院都没去,白白浪费了先前剽来的那首古诗。
尤其是在他发现张府之外明里暗里已经布下许多只针对他的岗哨暗探之后,也就息了出门散心的心思。
按裴昭明所想,无非不就是先前那位齐王布下盯梢。
当然裴昭明也不会无缘无故将其一扫而空,徒增业力不说,怎么算都是笔赔本的买卖。
于是这几天张家的仆从或是客人便能看到自家小公爷的客人用一根不知从何采来的碧竹,一个人孤零零地端坐在花池边用一根直钩垂钓着水里的游鱼。
见此情景也没人敢去打扰,毕竟来人与自家小公爷关系匪浅,否则也当不上婚礼的傧相。
裴昭明这几日唯一有过交集的便只有张雪,只不过裴昭明在再次婉拒对方的心意之后,便很久没再看到过她了。
“裴兄倒是真有雅趣,闲坐柳荫下,垂钓碧波里。”
就在裴昭明微眯着双眼之际,一道清脆的柔声在其身后响起。
声音软软糯糯,裴昭明不用回头便知道是张文亭那位兄长的未婚妻——百里飘絮。
“哪有什么雅趣,水清心亦闲而已,倒是今日难得能够碰见张夫人。”
裴昭明连眼都未曾睁开,只是背靠着大树,手肘枕在脑后,淡然且悠闲。
“呵呵呵——!”
不知是被那一句“水清心亦闲”的才情所惊艳,还是“张夫人”三个字听得她喜出望外,笑得花枝乱颤。
那声音犹如池水之上的水波一般,不知传出去多远,只是来来往往的仆人侍从对此却是置若罔闻,一副根本就没有在意的模样。
只不过原本聚拢在碧竹之下的鱼群却是犹如炸开锅一般,四散开来。
裴昭明见此情状叹了口气,撩动了一下竹竿。
“得了,无冤无仇,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不想徒增是非,再说我一般不打女人,除非对方犯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