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端着碟白玉霜方糕,推门而入。
这院子本就不朝阳,窗前又种了棵树,繁密的枝叶掩住为数不多的阳光,使屋里显得阴森森的。
“主儿,用些点心吧。”阿箬毕恭毕敬地放下点心,又燃起一支蜡烛。
微弱的火光总算驱散了些许黑暗阴冷。
青樱这才如梦初醒,她放下手中被攥得皱皱巴巴的《墙头马上》,笑着看向阿箬:“东西你可送给诸瑛格格了?她骤然有孕,心中肯定欢喜,容易上火。我送她的甘菊茶,每片都是我细细挑选晾晒的,她收下了必能褪去心火,安安稳稳地为弘历哥哥生下孩子。”
阿箬心中冷笑,转身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自腹诽:谁家好人送孕妇菊花啊!难道诸瑛格格那就缺了那几片叶子不成?
一想到刚才满院子宫女太监们的疑惑嘀咕,阿箬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送完东西出门时,正巧遇上琅嬅与高曦月的丫环领着小太监往屋里送东西。
那大翡翠,大玛瑙,大珊瑚!
那金丝红玉的大屏风!
甚至还有满满一盒子洋人那来的金架香水瓶!
身后宫女太监的奚落嘲笑好像更大声了。
阿箬几乎是一路狂奔冲回的院子。
呼——
阿箬只庆幸来的不是惢心,不然那小妮子被这么笑一遭,肯定又得哭了。
“主儿聪慧。”阿箬嘴角挂着标准的微笑,她利落地收起桌上的书,沏茶摆碟一气呵成。
只求面前这位主赶紧吃点东西,堵上嘴巴才是!
“阿箬,你现在倒是越发懂规矩了。”青樱满意一笑,她捏起一整块白玉霜方糕塞入嘴中。
嘴巴被塞得鼓鼓囊囊,白色的糕渣随着每一次咀嚼而从桃红的嘴角掉落,撒在枣红金纹的衣服上。
可青樱格格一贯人淡如菊,不在意这些俗世外物。
她翘着金花外翻的手,轻轻拂去碎渣。三孔珍珠耳环拉得耳垂泛红,青樱也不甚在意。她抚过头上夹着的大支金色樱花簪,弄歪了两边偌大的胭脂红花。
阿箬赶忙为她扶正花朵,又将发髻上的五六只簪子一一插紧,微笑道:“都是主儿教得好。”
青樱对阿箬的回答很是满意。
没错了,她可是乌拉那拉家的嫡女,身边的丫头如此知礼当然是因为她教得好。
可青樱却全然忘了,阿箬的转变恰是在王府受罚之后。
从前跟在她身边,有她教导的索绰伦.阿箬,一贯飞扬跋扈,言语无状,与人刻薄。
和如今四阿哥府上的阿箬,可谓是两模两样啊。
那日头真毒啊,自己顶着红肿的脸跪在屋外,任由来往众人奚落。可自己一心向着的主子呢,却高如九霄云阙之上的仙人,连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自己。
一面是舒适凉爽的奢华里屋,一面是炎热炼狱的受罚刑场。
如此羞辱,阿箬甚至想过一死了之。可看着一旁红着眼眶打伞的惢心,阿箬还是咬牙撑了下去。这样的主子,若是自己不护着惢心,她以后可要如何是好。
幸好福晋仁善,阿箬在跪了两日后,便免了她的责罚。只说日后一定要恪守府规,不可再犯!体谅女儿家的容貌重若性命,福晋更是派了府医前来诊治。
阿箬含着泪跪拜谢恩。
这一拜,她是真心感恩的。
她再不要做别人手中,那把中伤她人的刀了。
而对这事,青樱心中也是万分欣喜。
只是她并不觉得这是琅嬅的好,而自以为是地欢喜着弘历对她的爱。
定是王爷怕她心中难过,才会宽容阿箬。
毕竟阿箬可是她的陪嫁丫环,宽容阿箬自然就是偏爱于青樱。
可王爷呢?
他整日忙于前朝之事,哪有功夫琢磨后院那点事。
怕是连阿箬是哪个,都记不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