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江文霆脸色阴沉地说了声:“荒谬!”
“那是对你母亲的情分,怎能随意滥用?更何况之前金氏中毒,可能已消耗掉了那份恩情。”
此时此刻,悔意第一次涌上周氏心头。
要是知道今日结局如此,早前何苦跟金氏那贱妇闹别扭!
徒然浪费了白鸣道长给的机会。
不过她依然坚持:“母亲和我们终究还是一家人啊,在一起生活哪能这么计较分明?”
“一位庶妾母亲都肯出手相助,更何况嫡孙女?至于所谓人情嘛,”
周氏眼中充满了期待之色,“最难之处无非开头一步,之后就有无数种方法维系下去。”
“试想,如果江家能同白鸣道长结成长远交谊关系,这对子孙后代岂不是件大好事么?“
这话直接说到了江文霆的心坎儿里去。
从其面上闪过片刻犹疑神色中,周氏便知此事有望成功。
果真,只见江文霆忽然起身怒斥道:“这一切还不是拜你们所赐!“
“关键时刻倒要我去收拾残局!这几天你就待在家里好好反省,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见!”说完,他转身就走。
随着夫君离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周氏整个人像失去了支撑一般瘫倒在地。
兰菊嬷嬷赶紧过来搀扶,同时对着门外躺着似乎生死未卜的青芽轻轻摇了摇头:“夫人……“
看到眼前昏迷过去的忠仆,周氏微微蹙眉。
“真是可惜她的这份忠诚。”
随后吩咐:“让人把老太太喊来带走青芽吧,好好照顾人家。另外再拿三十两银子送给她们。”
闻言,兰菊嬷嬷立刻领命而去。
……
而在玉京堂,被软禁起来的江婉清那里则是异常宁静。
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在韩馨与严嬷嬷的严厉警告后,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忙碌着各自的工作,整个地方呈现出少有的和平景象。
然而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有关金玉院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她耳朵里。
得知自己妹妹竟真签署了那份断绝亲子关系的文件时,连一向淡然处世的江婉清也感到非常惊讶。
不久之后,她便洞悉了凌老太太的真正意图。
将孙媳妇交给官府这种事,即使并非凌家的过错,但流传出去依然会让侯府名誉受损。
同时也会彻底与江家交恶,最终演变成不共戴天的局面。
那还不如逼迫一下,让江黛滢自行步入绝境。
失去了娘家作为依靠的江黛滢,这一次完全被掌握在手中。
江婉清几乎能够预见接下来的日子里,江黛滢将会遭遇何等的困境。
凌老太太、凌樾、知书乃至整个凌家族成员都不是易与之辈。
简直就是上辈子重演一般的情形。
江婉清笑出了声。
而在江家这一边,尽管已经有了断亲文书,但由于人还在世,心里总存有一丝期望,也不会做得太过分。
又由于是江黛滢先犯错,且由她自己签署了这份文件,即便江家想要大肆宣扬此事,在道理上也站不住脚。
这招简直高明得无可挑剔。
……
“白鸣道长与我仅有一面之缘,上回他帮忙相助时已经算是报答完毕。”
江老太太饮了一口茶水,神情平静地说道:“你回去吧,这件事情我是不会应允的。”
“母亲……”
江文霆目光哀求,但在江老太太的严厉目光下只得偃旗息鼓。
老太太冷笑:“你的贤妻良女做出这样伤天害理之事,就该自行担待!”
“再说,我认为这张断亲书签下未尝不是件好事。”
“这种孙女,等到日后闯下滔天大祸牵连家人,不如现在便斩草除根。”
江文霆内心极为难受:“毕竟是我儿的血肉至亲啊……”
“即便有过错,只需严厉教训一番即可,为何需要如此决绝?”
江老太太摇了摇头。
她看得一清二楚,这个庶出的儿子并非真对江黛滢念念不忘,不过是在乎凌家这门婚事罢了。
顿时觉得心灰意冷,干脆闭目诵经起来。
江文霆几次张口欲言却终究沉默。
旁边的余嬷嬷轻轻摇摇头。
最后他只能叹息一声,满脸落寞地离开。
“从今天开始,我要同次女一同静修礼佛,非重大事宜切莫打扰。”
余嬷嬷恭敬地点了点头。
……
家中终于迎来了一段少有的平静时光。
周氏得知江老太太不会出手后,整日里泪水连连,更是无视禁令两次跑到玉京堂外嚎啕痛哭。
然而,江老太太毫无反应,倒是归来的江文霆大发雷霆,并惩戒了她。
据传,其面容都变得面目全非。
自此以后,周氏再也不敢前来闹事了。
但金玉院里的气氛却是日渐压抑沉重。
而青芽这边却出现了些变故。
她是被主人踢伤的,她母亲接回女儿后,在了解事情原委之后惊恐万分,根本不敢请医救治。
一方面害怕得罪主家,另一方面担心即使治愈了病痛,女儿也可能无法继续服侍于主妇身侧,于是狠心之下甚至连水和食物都不再供给。
青芽病情加重,整天躺在床上呼唤着爹娘,希望他们能给自己一口水喝,然而却无人理会。
之后因为厌烦了她的哭喊声,干脆转身出门饮酒打牌去了。
兰菊嬷嬷进来探望时,只见青芽憔悴得连人都快认不出来了。
她轻轻靠近,“青芽?”
听到声响,床上的身形微微一动。
辨明来者后,泪水立刻充盈了青芽的眼眶。
尽管眼中泪光闪烁,但她却无法真正流下眼泪:“兰菊嬷嬷……请帮帮我吧……”
“我真的支撑不住了……”
话音未落,青芽捂住胸口,痛苦地咳出鲜血。
见到这一幕,兰菊嬷嬷吓得脸色苍白!
捂住口鼻,她颤抖着手将五两银子放在青芽床边:“这是夫人家吩咐给你的!”
“她要你好好静养,恢复后会为你找一户好人家,让你出嫁。”
说完,兰菊嬷嬷连头也没回就逃似的离开了。
“兰菊嬷嬷!”
青芽满嘴鲜血,发出一声绝望而凄厉的叫喊,周围空无一人回应。
无力地瘫倒在床榻之上,这时门外传来了咒骂的声音:“真不知是不是欠你的,到死都不咽气!”
原来是青芽的父亲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