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丞相府,湖心亭!
一白发老者坐于檐下阴凉处,头戴一顶席帽,手持一根竹钓,耐心盯着湖面等着鱼儿上钩。
身侧立着一年轻男子,正低头调制鱼饵。
这副画面倒还真有遗世独立的自然!
“上钩了、上钩了。”
鱼儿咬饵难脱,老者兴奋用力拾竹。
“祖父,今日这成果颇丰啊!”
老者笑道:“这池子里的鱼还是要饿上一饿,若吃的太饱,可不易上钩啊!”
今日收获不错,老者此时也失了兴致,让人将东西撤下。
净了手,对着年轻男子道:“文玥,陪祖父一下盘棋如何?”
“是祖父,孙儿正觉手痒呢。”
“哈哈,今日你若能从祖父手上赢下三子,祖父便将你前几日瞧上的那枚端砚送与你。”
文玥难掩欣喜,激动道:“那孙儿可就不客气了。”
“好,不必客气。”
侍从摆下棋盘,只等两位主子入坐。
二人对弈,相战正酣。
“玥儿,你觉得此时祖父未雨绸缪可应该?”
文玥一顿,随后落一下一子。
“祖父高瞻远瞩,自然比我们想得深远,文家如没有祖父未雨绸缪也走不到今日。”
文相盯着文玥新落的那一子,若有所思。
“祖父年纪大了,你父兄叔伯之间却没有一个能撑起门楣的,到时我文家与你阿姊、年儿可怎么办呐?好在老天怜悯,还有一个你,所以我必须趁着我还能动,为你们铺好路啊!”
‘咚’棋盘中的落子声,那么干脆利落。
“祖父”
文玥听着他这番话,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又听文相道:“圣人年华正茂,我本也无心。只是去年乌清明的事,倒是给我提了醒,我也是安逸日子过久了。”
见文玥落子,文相盯着眼前的棋局一时游移不定。
“只是,你说我该不该冒这个险?”
一子轻放,那棋盘的局势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文玥思索着如何落子。
“自古大家之中,最是忌讳子孙争产。若家主正值壮年,还能压得住,但又有几个子孙不争不抢的?就算他们不争不抢,与其相关的父母后家自也要早做准备的,只是各有手段罢了。”
“倘若都临了反击,也多的是一场徒劳了。”说完,文玥一子下定,棋局又转了。
文相看了看眼前的棋局,又看了看文玥,二人相视一笑,各自心中明了。
凉亭外,内管事匆匆而来,行过礼后,从袖中递上书信。
“家主,这是大姑娘送回来的。”
文相接过,直接展开,阅完后又交给文玥,待文玥看完问道:“你有何想法?”
文玥想了想道:“长姐受了委屈也只能与我们倾诉,也是苦了她了。”
“祖父您看这盘棋。”文玥忽然指着棋盘道,文相随着他的指点看去。
“这颗棋子瞧着没多大用处,但您来看。我若放在这处,这一处的棋子可就无懈可击了。”
文相眼神一凛,“是了,这颗棋子真是太重要了。”
“所以,长姐说的对这颗棋子必须除去,只是还要徐徐图之,毕竟这颗棋子盯着的人太多了,不能鲁莽。”
文相看着他,问道:“你有何想法?”
“祖父不是派了文遇前去打探消息吗?可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文相似想到什么,转头问道:“最近如意县那边可有消息?”
“回家主,如意县最近一次传回消息已经是半月之前了。”
“已有半月未进消息了?”
文相皱眉,这时间不对,定是出事了。
文家传信自有时辰规定,绝不能出现如此长的空窗期。
“是”
管家恭声回道。
“为何不回禀?”
“是~”
管事吞吞吐吐,不敢言明。
文相瞧着这般,心里猜出几分,却是忍着怒气道:“你说吧。”
管事跪伏在地,颤着声道:“是大郎君说没消息便是好消息,没必要为了这点事烦扰您,再者又不是去办什么大事,只是打探消息定不会出问题。”
说完管事已经冷汗津津。
“无用,真是无用,这个蠢材。”文相简直要被他大儿子气笑了,这般短浅这文家怎么能交到他的手里。
“你去传信,不别传信了,你去将南阳找来见我。”
“是”管事连忙应声,急步而去。
看着管事的背影,文相陡然泄气,失望至极,“玥儿,你说祖父如何能安然而去啊?”
文玥看着眼前的老人,眼里满是心疼。
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祖父您喝杯水去去暑热,大父想来是没往深处想,也是不想您烦心。”
“没往深处想?压根就没动他那二两的鼠脑子。我派文遇去如意县,打探于敏芝与陈家的消息,必要时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陈家那个小丫头。”
“半月未递消息进来,不知警醒就罢了,竟还这般愚蠢。”
文相闭眼,整个人犹被吸了气力萎靡。
“祖父现下不是追究大父过错的时候,如今文遇那边应是出了事,最坏的情形就是于公知晓了我们所谋之事,定会有所防备。”
“我们还需要改变策略才是,这陈家如今在圣人案头可是挂了名的,多少双眼睛盯着,若此时出事我们肯定脱不了干系。”
“若是你,接下来预备如何?”
文相看着他,问道。
“暂时先按兵不动,派人盯着就是,此时不是动手的时机。如今陈家为次,那棉花才是最紧要的。”
文相示意他继续。
“既如此看重此物,若陈家没种出来呢?亦或者死了呢?虽说表面瞧着无碍,但圣人以及一众朝臣对此可是多有期待的。那么于家、二皇子一派,必会渐失人心。”
文相听罢,并未否定也没十分认可,“一桩事可动不了多少人心。”
“祖父何必急于一时呢,几位皇子年纪都尚小,圣人又正值壮年,这可不能过于急切,若行事过急破绽则多,必会对我等不利。”
“可我怕是等不了多久啊!”
文相叹道。
“祖父您定会长命百岁的,您放心孙儿心中已有章程。出使海外寻那番薯等物的队伍里,我也安排了不少人,一定不会让他们回着回来。”
文玥说着眼中闪过杀气。
文相看着眼前的孙儿,年纪虽轻但做事沉稳,遇事筹谋有度,若他百年后文家还能靠着他撑一撑。
“好孩子,你想得周到做的很好。只是,那陈家不除始终是个隐患,拿出手的东西件件可都是功绩。”
“祖父不必担心,那陈家有威胁的不过是个六岁的丫头,六岁雉童早夭的比比皆是。”
“恩,此事就交由你亲自操办,我将南阳、北阴都给你调派,你尽管放心去做。”
“是,孙儿定不负祖父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