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伤期间,除去沈聿明亲自送来的药,就连梁文帝的药她也不大敢用。
药从宫里出来,经手的人可多了,难免会混进一些不该有的东西。此前监视了贵妃一段时间,并未发现有何不对,沈聿明的话也不是空穴来风。
晃眼过去数日,痂皮脱落,伤口愈合时总是伴随着痒意,云暮接了安国公府的请帖,登门拜访。
梅园里的梅花开得正盛,安国公夫人便想着邀请王公贵族的公子和贵女前来赏花。
云暮出现时,正厅喧闹的人群都住了嘴,唯有寒风肆虐的声音。
沈聿明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云大人不如与本王同坐?”
原本坐在沈聿明身旁的人嗖了一下退到了别桌。云暮扫了一眼,没看到安国公,便坐下和沈聿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早知你来,我就去云府接你了。”
云暮摇头:“心血来潮罢了,安国公不在?”
沈聿明朝书房的方向努了努嘴,:“方才有人找,去了书房,这会子还没出来呢。”
见云暮不喜人多,提议道:“这里吵得人头疼,不如我们去赏花?”
云暮点了点头,率先起身。
二人正于梅园漫步,一个火红色的身影直直朝沈聿明撞来。沈聿明不仅没有扶人的大厦。,还拉着云暮往旁边退了几步。来人一时收不住脚,直直往前摔去,又被云暮抓着兜帽揪了回来。
她身后的丫鬟快被吓死了,要是没有云暮那一扯,她家小姐铁定要毁容,大鬼倒霉,小鬼也要跟着遭殃,她忙和云暮道谢:“多谢云大人出手相助。”
兜帽之下,是一张和皇后有几分相似的容颜,只是比起皇后的端庄贵气,来人看起来有些稚嫩。
来人正是崔浩最小的女儿,崔苒。
云暮替皇后去丞相府传旨时曾见过她,拱手行了一礼:“五小姐。”
崔苒嫌恶地解开斗篷,丢给身后的丫鬟:“你一个阉人,也配碰本小姐?”
云暮懒得和她计较,一旁的沈聿明倒是难得地冷了脸:“崔五小姐慎言,云大人是朝廷正三品官员,按理你该对她行礼,还是说平日里丞相就是这般教导府中人的?”
崔苒作为崔浩最小的嫡女,自幼受人追捧,便是崔浩都没有对她说过几句重话。上次一见,她对沈聿明芳心暗许,不时给人递拜帖,但对方从未收过。
自打沈聿明出现在安国公府开始,她就派丫鬟一直盯着正院,跟着沈聿明后脚来了梅园。
被心上人当着一个阉人的面训斥,崔苒气红了眼,恶狠狠地推了一把云暮,扭头就跑。
云暮:……
得了病就去看大夫吧。
沈聿明眼中的厌恶更甚:“你没事吧?”
被人打扰,云暮也没了赏花的兴致:“没事,回去吧。”
还没回到正厅,一个小厮把他们拦下了:“云大人,太子想邀你去亭中一叙。”
沈聿明倒是没拦,对着不远处正看着他们的太子点点头,留下一句“有事派人来寻我”就匆匆走了。
未央宫一事过后,她再也没去过皇后宫里,每次见到太子都是在勤政殿,两人并无交集,这是秋后算账来了?
“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梁修笑意吟吟地扶起云暮:“孤近日事忙,没能抽出时间探望,云大人的身子可好些了?”
云暮恭敬道:“劳殿下挂心,已经好全了。”
“你不必拘谨,孤不过是许久没见到你,想同你闲聊几句罢了。”
太子敢说,她却不敢信。
“听说前阵子你在母后宫里受了罚?”
云暮垂头道:“是下官办事不力,惹娘娘生气。”
太子叹了一声,对云暮做了个揖:“孤代母后向云大人赔罪。”
除了帝后,谁敢受太子的礼?云暮吓得避到一旁:“太子殿下无需如此,此事本就是下官之错。”
太子不由分说地把早早备下的礼物塞给云暮,而后带着人离开了安国公府。
小厮不解:“太子,那云暮不过是一个阉人,您贵为太子,何需讨好?”
“所以孤是太子,而你只是一个小厮。”太子说完,挥退了他。
云暮回去略坐了一会儿,待身子回暖就要告辞,她捂嘴咳了两声:“今日叨扰安国公了,下官身体抱恙,得回府服药了。”
他在这里,这些人生怕云暮去御前告状,不敢放开,安国公也没有多留:“那就不留大人了,来人,好生送大人出府,不许有半点闪失。”
云暮无奈地看着跟她一起上车的人:“王爷怎么不多待会儿?”
“不过是吃吃喝喝,再品鉴一下各家小姐的诗画,没意思。”
云暮想起崔苒,打趣道:“王爷若留下,崔五小姐的诗画头一个出现在您桌前。”
沈聿明嗤笑,漫不经心地说道:“本王可没有这个福分,方才听下人来报,说是雪天路滑,崔五小姐非要去折池边的红梅,不小心落水了,如今应该已经回崔府了吧。”
“你没发现同桌的崔公子都不在了吗?”
马车骤停,云暮扶住窗沿才勉强没撞到沈聿明。
文竹怒喝:“哪里来的小叫花子,你不要命了?”
待她坐好,沈聿明才撩开车帘,“文竹,怎么回事?”
文竹提着一个瘦小的小孩放到路边:“王爷,他突然冲出来,差点撞上咱的马车,好在没伤到人。”
云暮也凑了过来,看着那个衣不蔽体的小孩。
小孩的手脚被冻得青紫,畏缩地穿过街道,行人见了他都捂鼻子避开。
“文竹,把那小孩抓回来。”
沈聿明颔首:“你好像很喜欢捡人。”
以前是他,后来是宋枫,现在又是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孩。
云暮摇摇头:“京城里已经多年没有见到乞儿了,王爷你看,即使冻得发抖,但他的下盘还是很稳。”
沈聿明偏头看去,只见摊贩抬脚踹了想要偷拿吃食的小孩一脚,小孩只踉跄了一步,很快又站稳。
沈聿明若有所思,“既有人教他练武,为何又置他于不顾?天寒地冻的,他如何挨得过这个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