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找到的他?他的衣服呢?”
江夫人嘶哑着尖锐的声音咆哮的问属下,眼睛生疼的看地上变形的瞎子,皮肉泡泡的发胀发鼓。
江夫人紧握手掐着手心,一缕殷红染满了她的指尖,她不敢相信的看着抬回来的人,一只蒙白的眼珠子跟死鱼眼似的,耷拉着脑袋,脸变的异常诡异惨不忍睹,平日高大的身躯,此刻好像抽筋了一般缩短了不少,光溜溜的最后的体面都没了。
“回夫人,是在东码头的烧地上遇见的,属下找去的时候,发现捞鬼们已经剥完了他的衣服走了。”
“属下查了原因,祁先生过年那日,带人屠了百花寨子老少,他应该是被百花寨活下来的人寻仇了,”江夫人属下垂头回答情况。
“明明说好正月十六动手,他为什么突然对百花寨出手了?他是不是送信来你们没通知我?”江夫人红着眼睛不理解的问属下。
“祁先生知道夫人背着他拿鱼胶了,还三番两次找那几个孩子买的鱼胶,他去铺子查看了仓库,并且不许铺里掌柜告知夫人,”回话的属下停顿了片刻又道。
“属下在祁先生打捞上来的第一时间,就准备派人去抓那几个孩子回来,结果被吴氏派的人拦截了,我们没办法动那几个孩子了夫人,吴氏船场的人亲自出面保了他们,”江夫人属下声音越说越小。
“吴氏的人说,关于祁先生的死,他们会亲自派人去盛京跟国公爷说,如果夫人不懂什么是规矩,他们不介意让国公爷评理……”
江夫人忽然疯了一般掀翻了桌子,声嘶力竭的让人都滚出去,吴氏船场算什么?竟然敢开口威胁她了?他们凭什么?
小二们对看一眼匆匆退了出去,带上门远离了房门口,他们是没胆量规劝的。
人出去了,江夫人疯了好一会,疲累不堪跌坐在瞎子跟前,惨白着脸茫然,颤抖手指想摸瞎子又不敢摸。
豆大的泪珠像暴雨似的,忽的落下的又急又快,顷刻间哭的声不成声调不成调,悲泣的简直不能自已。
“为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我背着你拿鱼胶,是为了替你弥补丢盐交差,不是跟你两心两德,你宁愿跟吴氏船场合作,都不愿信我一次,祁隐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难道茹娘就这么有魔力吗?”
江夫人攥着胸前的衣服,心痛的几乎喘不过来气,泪如雨下的说不出失望难过。
江夫人对祁隐不是一开始就有感情的,她是来楚溪郡头两年不适应,祁隐总是对她诸多的照顾,又想办法帮她在芙蓉楼稳住了脚,让她在国公府慢慢的有了一席位置,她才对祁隐没了防备和疾言厉色。
随着祁隐无微不至的帮助,她不知不觉的对祁隐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那感觉重过国公爷在她心里的位置,她知道那感觉是什么,毫无疑问她爱上了祁隐。
她也一再告诫自己,她不能对祁隐有情,楚溪郡不止有他们,还有主子派来监视他们的人,她应该收住心别爱了,不然会害死他们两个,国公爷知道了他们都得死。
人就是这么贱,越是知道不能生情,越是生情的厉害,心如果可以收放自如,她也就不会嫉妒的发狂,想方设法的找借口,阻止祁隐去湖上找花七娘,一再逼祁隐解决掉花七娘。
江夫人这会才回想过来,祁隐什么时候跟她生份的?好像是她总用主子压他,用茹娘母子警告他别乱了分寸,没事私下派人欺负花七娘。
他开始避而不见她了,无论她怎么发火警告,祁隐就是不为所动,她想知道祁隐为什么在她最难的时候帮她?她还想问祁隐为什么这么对她?难道她就比不上湖上的花七娘吗?她不过是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而已。
江夫人哭的撕心裂肺,双手捶着自己的胸口,有种痛彻心扉的悲痛。
俩人眨眼来楚溪郡十多年了,也纠缠了十多年,从来时那种孤独寸步难行,到如今稳步前进,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心血,她要是知道祁隐落到如此地步,她说什么也不会背着他拿鱼胶的。
……
船场茶楼二楼;
“大掌柜,祁先生死了,下午被人从东码头湖里发现捞了,而且江夫人的人要抓孩子,被咱们的人挡了。”
茶楼伙计找到贺图,轻轻的附耳在他耳边汇报情况。
“芙蓉楼有其他的动静吗?”贺图眼里一闪而过思绪,开口问芙蓉楼的其他动静。
“芙蓉楼的江婆子哭的肝肠寸断,未见其他的动作……”
“贺图大掌柜在吗?”楼梯下传来一阵骚动声,打断了贺图跟伙计的话。
“在的新春管家,”伙计们朗声回道。
“我上去找阿兄,”贺新春听见人在,三两步冲到了二楼,看见有小二在挥手让人下去。
“慌里慌张的船场发生了什么事?”贺图皱眉责备贺新春。
贺新春舔了舔嘴唇,严肃的盯着贺图问道。
“阿兄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贺图眸光一闪笑道,“你指的是什么?你在船场我在茶楼,我不能事事都禀报你吧……”
“阿兄,那个祁隐是怎么回事?他是谁?跟咱们贺家是什么关系?”
贺新春打断了贺图的话,眼不眨的看贺图要答案,也不想错过他的表情。
“船场怎么样了?”贺图没有立刻回答贺新春,而是问他船场的近况。
“不太好,家主身体依旧缠绵病榻,大夫说将养的好,也就四五年的功夫,但是船场的九位当家人,已经蠢蠢欲动憋不住了,特别是周当家尤其频繁的厉害,就连叔父和我阿爹也……”
贺新春眼里都是说不出的困惑,他想不通贺家,为什么要参与几位当家人的争斗里?
“祁隐与贺家的关系你知道吧?”贺图反问贺新春。
贺新春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记得很小的时候见过祁隐一面,他还多嘴问过一句,他父亲当时极厌恶的说祁隐是狗腿子。
“祁隐的身份不仅仅是盐院大夫,他还是盛京唐国公府的人,咱们船场明面什么身份,暗地里什么身份,你不会不清楚吧?他就是代表国公爷去贺家传达命令的人。”
贺图走回书案后面坐下,脸上都是疲惫的表情,手撑在书案上缓缓开口解释。
“前些日子里,贺家几位叔父坐下来几经商量讨论后,他们认为家主撑不了几年了,大小姐又掌控不住船场。”
“如果家主不在了,其他当家人坐了家主位置,我们贺家首当其冲会出事,唐府会默许帮助他们,第一个动咱们贺家的根本。”
“所以叔父们做了盘算,答应帮助祁隐假死脱身,把百花寨拿来送给他做容身之地,后面让他带着陈家几个孩子,在寨子里熬胶卖胶,慢慢的把贺家有能力有资质的孩子,都过渡去百花寨改名换姓脱离吴氏船场。”
“叔父们心里笃定,凭咱们贺家的人脉和财路,百花寨正经做上鱼胶生意了,日后绝对是个可观的生意,因此我才会亲自去野牛村,逼迫那几个孩子入寨子带人熬鱼,趁家主还活着,赶紧替我们贺家早做后路打算。”
贺新春听完张大嘴一脸不敢相信,他完全不知道贺家发生的事。
“我们贺家替国公爷做的还不够多吗?他为什么一心针对咱们贺家?”
“新春,船场现在处于多事之秋,我不想浪费时间回答你的幼稚问题,贺家并不是心甘情愿为国公府卖命的,你我也不是天生的贱奴才命,我们的祖宗走错了路,才连累了贺家后代变的如此下贱,你懂吗?”贺图放下手一字一句的告诉贺新春。
贺新春沉默了好一会,“阿兄我明白你说的意思了,我就是觉得叔父今天不对劲,还有家主也非常的不对劲,才急着偷偷来问你原因的。”
“我父亲?他有什么不对劲的?”贺图不在意道。
贺新春一时形容不好怎么说,他想了一会组织语言道。
“叔父为了祁隐好像跟家主闹翻了,被家主派人送回家时,嘴里还自言自语道,船场没有继承人,可是祁隐有儿子而且还成人了,家主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接祁隐的孩子回来继承船场?”
“你说什么?”贺图猛的起身死死的盯着贺新春问。
贺新春看贺图表情不对,把听到的话重复的说了一遍。
“我们回船场……”
“贺图大掌柜不好了,贺老管事摔跤滑倒人没了,家主派人来接大掌柜回船场,”楼下咚咚跑上一个伙计禀报。
贺新春惊的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他来的时候叔父硬朗的很,怎么可能摔一跤人就没了?他扭头看自己的兄长想说点什么。
贺图脸色平静无波澜,慢慢的坐回太师椅里对伙计挥手。
“回去告诉家主,我要晚点才能回去,芙蓉楼的江东家派人通知我,东城门码头打上来一个叫祁隐的死人,我要配合官府的调查。”
“好的大掌柜,”小伙计迟疑的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阿兄……”
“你暂时也不要回去了,现在就带人去百花寨看看如何了,寨子如果没问题了,派人接那几个孩子即刻入寨,祁隐不在了,寨主名义就落那几个孩子头上,”贺图说完打开木箱翻找东西。
“寨主让孩子担任?阿兄是不是过于草率了?他们哪里配当寨主?不如找个贺家的成年人担任……”贺新春皱眉不同意。
贺图心累的看着贺新春严厉道。
“我说的你听不懂吗?百花寨是咱们贺家的后路,眼下又不能让人知道百花寨与我们贺家有关系,你手上有更好的人接任寨主?”
贺新春脸色沉寂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也帮不上忙,刚刚不赞同就是觉得孩子不行。
“现在知情人祁隐死了正好,寨主给那几个孩子担着,比找个成人担任好,什么样的人能有孩子好掌控?”
“他们几个就是贺家明面的傀儡,以后让他们往东,他们不敢朝西看,如果是个成人就不一定了,时间久了定会生出诸多算计和心眼,就像如今的吴家一般,”贺图说完拿出私印递过去。
“这是咱们贺家的印信财路,他们做出鱼胶了,你私下派人带他们出生意,一丝风都不可以沾上贺家,若是漏了风,贺家不仅面对国公府的剿杀,家主也不会放过咱们贺家的,你记住了没有?”
“我知道怎么做了阿兄,”贺新春接过私章郑重点头。
“寨子的花用配置船队别吝啬,船场的当家人心思都在争斗上,没有时间计较船场的出入货船,寨子初成需要的东西有很多,”贺图别有深意的交代了一句。
“好,”贺新春深深的看了一眼他阿兄,带着东西匆匆的下楼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