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战斗落幕，叛军被一一擒拿。
姬如雪眼中却没有丝毫欣喜之色。
她看着满地的鲜血和尸体，眼中露出一抹不忍。
“这......都是我大武的子民啊！”
姬如雪轻叹一声，转身回到金銮殿内，不忍再看。
很快，战疆大步走入殿内。
“臣战疆，叩见陛下。”
“平身吧。”
“谢陛下。”
战疆起身，这场战斗他实际上起的是断后包抄和收尾的作用。
没有到战斗白热化的阶段，以至于战斗结束，他身上的白袍也未曾染上丝毫鲜血。
“陛下，所有叛贼已被擒拿，宫城内已经被清洗干净。”
“主要叛军首领，均已收押，听候陛下发落。”
姬如雪点点头：“很好，战将军辛苦了。今夜便先到这里吧，所有事宜，明日在宣。”
“都退下吧，朕有些乏了。”
姬如雪兴意阑珊的打发了众人，带着齐霖回到御书房。
齐霖也看出了姬如雪有些不对劲，按理来说，今晚大胜，就算不举杯欢庆，至少也应该有点笑脸才是。
“陛下有心事？”
齐霖轻声问道。
“哦？这么明显吗？”
姬如雪淡淡回答。
齐霖无语。
你都快把‘朕有心事’四个大字写到脸上了，能不明显吗？
“小霖子，你说，朕才登基不久，就展现如此铁血手腕，是不是太过残暴了？”
“今天死了这么多人，肯定包不住，这些也都是朕的子民啊。”
“我大武的其他子民会如何看待朕？”
“嗜血？残暴？心狠手辣？”
齐霖皱眉，他也没想到姬如雪竟然还有如此感性的一面。
帝王家，哪个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哪有什么亲情人性可言？
即便有，那也是在平定了所有内乱，稳固了自己政权之后。
问这些话，多少有点妇人之仁了！
看来，这位女帝陛下，要走的路还很长啊！
“陛下，这个其实不难解决。”
“哦？”
姬如雪好奇的看了齐霖一眼。
她现在对这个小太监越来越感兴趣了，脑子里的想法层出不穷。
所献之策更让她刮目相看，收获颇丰。
她也很想知道，这种事，他能怎么洗？
齐霖淡淡道：“很简单，历史都是由胜者书写的。”
“陛下只管将事实昭告天下，就说荣亲王意图谋反，被铁血镇压。”
“同时命监察院将荣亲王各种卑劣事迹通过小道消息放出去，什么强抢名女啊，最爱有夫之妇啊，搜刮民脂民膏啊，贪污受贿，恶意敛财......等等。”
“在普通人眼里，王爷造反，未必能让他们多么在意，毕竟是皇家内部的争斗！”
“但是，这些小道消息，却会让他们无比痛恨！”
“随后，只需等舆论发酵，引起民愤。”
“过几天再将荣亲王游街示众，民众得以宣泄。”
“到时候自然对陛下绝口称赞，您在大武的支持率，将会直线飙升。”
姬如雪听完有些皱眉，疑惑道：“如你所说，为什么造反这等大事，他们不会太关心，反而是对小道消息无比痛恨呢？”
齐霖淡然一笑，道：“因为人性！”
“人性？”
姬如雪眼睛一亮，这是齐霖第二次提到这个了，她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上一次她听到之时，齐霖说出了三个概念，囚徒困境、猜疑链、踩踏效应。
让她惊为天人。
齐霖则是点点头，继续道：“没错，就是人性。”
“陛下还记得上次我跟您说的，绝大部分人都是利己主义者？”
姬如雪点点头。
齐霖继续道：“这次也一样，造反这种高端层次的争斗，他们基本是没什么机会能参与了。”
“后续至于谁当皇帝，只要苛捐杂税不要太离谱，对他们来说，都一样。”
“所以，只有跟他们利益相关的事情，他们才会更加在意。”
“类似于强抢民女，恶意敛财这种，他们会更加痛恨。”
“因为很可能抢的就是他们的女儿，敛的也是他们的财。”
姬如雪心中有些明悟，但还是问道：“那为什么还要将皇叔游街呢？要知道这种做法，也会有损皇家颜面啊？”
齐霖摇头道：“刚刚我说的利益纠葛，只是其中一个方面。”
“而真正重要，且危险的， 是第二个方面。”
“危险？”姬如雪不明所以。
“第二个是什么？”
“仇富心理！”齐霖一字一句，缓缓出声。
还不等姬如雪提问，齐霖继续说道：“大武王朝虽然还算平稳，但大部分民众也只够三餐温饱而已。”
“若是所有人都这样也罢，大家不会有什么怨言。”
“但真实情况可不是这样，当官的，哪个不是富得流油？”
“更何况是当朝王爷？”
“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一旦产生了这种贫富差距，那穷人的心理就不会那么平衡了。”
“这时候，就会产生仇富心理。”
“平时碍于富人权势或财力，或许没什么。”
“但只要富人东窗事发，再加上这些富人欺压百姓，鱼肉乡里，更是将魔爪伸向他们家人”
“那这种仇富心理将会变成洪水猛兽，倾巢而出。”
“到时候光是唾沫星子，都能将他们淹死。”
“危险，往往就在这不起眼的仇富心理上。”
“一旦这种仇富心理得不到宣泄，日积月累之下，便会打破虚假的平衡。”
“对富人造成反噬！”
听到这里，姬如雪瞪大了眼睛。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一个看似普通的官强民弱的正常现象。
竟然会隐藏着如此巨大的危机。
以她的聪慧，怎么会听不出齐霖最后一句话的暗示。
那是在告诉她，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不要小看了这些民愤。
齐霖没有理会目瞪口呆的姬如雪，继续道：“所以你看那些民间的世家豪族，哪个不是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这就是因为他们早就知道，有钱偷着乐就行了，炫富没有好下场。”
“贫苦的凡人，若一生这样也就罢了，一旦他们窥见了神仙的极乐世界，又怎么会甘心呢？”
“就好比如果你一直生活在黑暗的污水里也就罢了，可你一旦看见了阳光，便会不再适应黑暗！”
“其实民众需要的并不多，家中有人，缸中有粮，手中有钱，如此便足矣。”
“所以，给他们一个宣泄口，不是为了这件事本身，而是为了平衡他们的心理。”
姬如雪已经怔在原地，心中翻江倒海。
她好像意识到了自己哪里不足，一直生活在皇宫的她，极尽人间奢华，根本体会不了民间的疾苦，更理解不了他们的心理。
此刻的她，甚至感觉身体有些发寒。
若不是有齐霖的提醒，或许自己哪天面对的，就不是同室操戈，而是天下民愤了。
原来，造反只是明面上的危险。
真正危险的，是人心！
但齐霖也打小进宫，他又是怎么知道民众心理的呢？
没跑了，这厮肯定懂扶龙术！
“你说得对，游街，必须游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