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看了?你不能全都听你夫君的,否则是自己难受,知不知道?”
颜清玥就差贴在岁妤耳畔叮嘱了。
她这闺中密友自幼丧母,性子又规矩古板,这些事情没人会主动告知她。
男人在床榻上总是不知节制,若是凶狠一点受苦的是自个儿。
若是因为这伤了自己,到时候还不好意思就医,可是要影响后半生的。
岁妤玉白小脸上沁着水润的粉,比她身后正盛开的那一簇簇桃花都还要秾艶几分。
眸子水润润亮着看颜清玥,很认真地点头。
颜清玥心都快融化半边,怎么才小半个月不见,感觉杳杳又更叫人怜爱一些了。
素手轻柔地抚了抚她的发顶,语调轻缓,“你记住便好,马车上我给你带了母亲最拿手的桃花酥,待会儿叫鸢尾过来拿上。”
岁妤扯着她袖子缠袖带玩儿,“皎皎真好。”
“哼,难不成我还有什么时候不好了?”
“没有没有,皎皎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
“这话听着倒叫人舒坦。”
正交谈时,陪侍在颜清玥身边的另一个婢女忽然走过来,“端阳公主唤人来告诉奴婢,叫娘子去她那儿一趟。”
岁妤松开那袖带,“无事,我坐在这儿等你便好了。”
颜清玥虽不知晓端阳公主找她作甚,但也不好不去,也只能叮嘱鸢尾,“照看好你家娘子。”
等人走了,这处地方的偏僻才稍稍显露出来。
方才陆陆续续还是有人来挂彩绳的,这会儿却一个都瞧不着了。
岁妤乐得清静,虽有演的成分在,但融入此方世界性格后,或多或少在人前还是有些拘谨的。
一个人独处,到底还是舒服些。
手上动作灵巧,正用柳枝折成圆环,忽而眉间隐秘一动,岁妤装作未曾察觉,看向鸢尾,“我有些渴了,你去帮我讨一壶蜜水来吧。”
鸢尾环顾四周,有点迟疑。
“没事,公主府会有什么不轨之徒,你抓紧来便好。”
鸢尾这才走了。
不过两息时间,眼前光影忽然被遮个干净,岁妤扎着花环的手一顿。
“鸢尾,是你吗?”岁妤的声音有些颤着,与她先前笑意盈盈的模样一点儿也不一样。
“夫人这不是猜出来了嘛,还要问问才死心?”
石桌上一双大手在岁妤左右两侧忽然放上来。
指尖修长、长着老茧,手背上青筋暴起,正隐隐鼓动着应和岁妤愈发加快的心跳声。
岁妤身子止不住地颤栗,肩上被强硬按下一只大掌,灼热的温度近乎透过肤肉直触心底。
“杳杳不是说考虑考虑吗?这都半个月过去了,总也要给我个答复吧?”
帝宸眸色晦暗,心中隐隐怒气翻腾,却还是怕刺痛她将称呼换回来。
上回见面他便知岁妤极其在乎自己“红杏出墙”一事,既然如此,那不叫女孩想起来便是。
可......明明同别人说说笑笑心情大好的样子,怎么到了他跟前,就变得畏惧了?
难不成她也像其他人那样,觉得自己荒淫无度,是个暴君?
他不明白,明明二人分开那天,岁妤的态度便已然缓和,时至今日,却又像降至冰点。
帝宸从不是自己憋着乱想的性子,抚着岁妤肩膀、一手揽住她腰肢便将她整个人调了个方向,俯身直直看着她。
岁妤呼吸急促,眼睫震颤得翩飞,“我还没想好......”
“那要多久才能想好?”帝宸不想再等,只要岁妤同意,她立刻便能成为自己的皇后。
女孩被他问得眉眼间都皱起,嗫嚅着不知该怎么回话。
帝宸不动声色按下心间暴虐的一切情绪,半跪在地上,“再有半个月,杳杳,再有半个月,我帮你和离,迎你入宫。”
“你只会是我一人的皇后。”
岁妤心跳蓦然漏了一拍。
垂下的眼睫缓缓抬起,看向与自己平视的男人,“为何?若是那晚,圣上只当是个意外便好,总有人比我更貌美、更合您的心意。”
“可那不是你,我就想要你。”帝宸的声音很坚定,不容拒绝。
发了疯一样的想要她,要她成为自己的皇后。
只要一想到她会是自己名正言顺、唯一的妻子,帝宸便觉得欣喜万分。
第一眼,他便认定岁妤了。
岁妤手抵着男人胸膛,躲开他的啄吻,“这是公主府,我还要见人呢。”
若是真有些不雅之处叫人看出来了,她也不用活了。
帝宸顿住,幽深晦暗的目光紧紧盯着岁妤,到底没继续,低垂的眉眼处深色愈浓,“那不如杳杳和我说说,那春宫图上有些什么罢?”
“又或是忍痛割爱,送我两三本瞧瞧?”
岁妤蓦然瞪圆了眼睛,有些羞愤,“你偷听我们的谈话?”
“这怎么能叫偷听呢,”帝宸明目张胆耍无赖,“我不过是在等你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的。”
“这园子这么大,总不能不允我在墙上歇歇脚吧?”
岁妤扭过头去不想看他,更不想回答他。
便被擒住下颌强硬转回来,灼热的视线凝在她唇上,呼吸喷洒,却硬生生克制着没吻下来。
“今日饯花神,杳杳总得给我做点东西,以慰我相思之情。”
与花朝节类似,只是少有人会在这一日提到。
毕竟若真有情,花朝节那日氛围那般好,早就捅破窗户纸了,也不会等到今日。
但若非要这么强扯,今日女子送心上人礼物,也能看作是表白心意。
是以帝宸这么问,便是想找个借口要岁妤给他点答复,哪怕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也好。
委实是退好大一步,将主动权全盘交托在岁妤身上来。
若是叫端阳公主、太后那些人见了,指不定会以为他是鬼上身,才这么好讲话的。
打一棒子还要给颗红枣呢,岁妤眸光一动,便转身拿起石桌上还未折完的花环。
“这个?”柳枝圈圈在纤长的指尖晃悠着,岁妤自个儿说出这句话时都觉得有些心虚。
帝宸视线凝在她身上半晌,嘴角半勾着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一触即分。
“成,杳杳送我什么都成。”
正说着,岁妤却视线凝在转角的那条小径上,骤然身子一僵。
被半树开得正盛的桃花遮挡的小径上,鸢尾后头跟着的,是林述溦。
一身仙鹤绯袍官服,云凤四色花锦束带上系着今早她迷蒙着双眸为他绑好的丝绦,走动间随着步伐摇摆。
但凡再走近一些绕过那株桃树,便能清楚看见她此刻被旁的男子提起腰肢、拥入怀中的模样。
岁妤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心跳如擂鼓般,忙不迭拍了拍帝宸的肩膀,“快走,我夫君过来了。”
帝宸皱眉,视线若有似无随意往后扫了眼,便又落回岁妤脸上,“怕什么,被他知晓了你还能早早便做我的皇后。”
这人毫无顾忌,丝毫不懂岁妤有多惊慌,甚至还能有闲心抚着她发间零星停留的几片花瓣。
岁妤推拒的那点动作,在他看来似乎和毫无伤害的小猫亮爪一般,只能亮出来吓唬人。
帝宸将他棱角分明那张俊脸凑近些,“杳杳如今是在求我,难不成不需要付出些什么?”
他一说这话岁妤便能猜到他在逗弄自己,可心跳加快、紧张到不行,岁妤也腾不出脑子来想那么多。
双手捧住他的脸,一下便在他脸上、唇上印了好几个轻吻。
今日出门赴宴,岁妤定是要妆点自个儿的,是以等她恍然回过神来时,帝宸脸上已然印了好几个唇痕。
在他偏冷调的肌肤上,尤其明显。
惊慌失措躲开目光,岁妤颤着声音求他,“先躲会儿好不好?你说了还有半月时间给我考虑的。”
“求你了,阿宸。”岁妤急得溢出哭腔来,一双湿润润的眸子在小径处打转。
帝宸凝在她脸上的眸光里透出些微不可察的心疼,腔调却仍是不在意的模样,“杳杳都求我了,我自然是要听吩咐的。”
这般说着,却不见挪动分毫。
还将脸往上一仰,在岁妤蓦然睁大的瞳仁中极具压迫感地吻上她的唇。
“只是这好处,我现在就要。”
辗转厮磨,唇上肆虐的触感较之往日,多了几分轻缓。
他还记着岁妤的话,尽力克制着不叫别人看出来端倪。
只是这份体谅,在当下的场景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岁妤眸光一闪,蹙着眉,泪水涟涟从眼尾须臾坠下,也不知是被此时痴缠着自己的男人磨得,还是被身影愈发逼近的夫君吓得。
帝宸叹口气,终于松开她,吮咬上岁妤的耳尖,藏着极明显动情过后的沙哑与滚烫,“不吓你了,他过不来的。”
岁妤仰面被他细细吻着脖颈处的嫩肉,朦胧着泪眼看向小径处,才发现一小厮装扮的人拦住了林述溦二人的路。
不过隔着几株桃树的距离,从岁妤的角度,可以正正好看到林述溦的所有动作、神色,更是能将他们说话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杳杳说若是我动作不管不顾得再大些,林大人能不能听见?”
岁妤身子蓦然发软,差点便忍不住的一声惊呼被帝宸吞入腹中,低低的笑声在缠吃中溢出。
疯子,当真是疯子。
岁妤抬手便打他,却被握住手腕、强硬十指紧扣,扣住后颈吃得更深。
隔着短短距离,林述溦眸色一深,看向突然出现在公主府的宫内之人。
小厮俯身恭敬回话,“这真是巧了,圣上正着奴才去找个能文能武的人才呢,这不就遇上林大人您了。”
“您看......是不是能和奴才走一遭?”
林述溦耳畔隐隐响起啧啧交缠的水声,似是有哪对交颈鸳鸯正难舍难分。
鸢尾眸子蓦然瞪大,低着头张大嘴巴惊恐,咬咬牙也如寻常一般抬头看向林述溦。
“这离娘子那儿还有一个园子的距离,爷您的正事要紧,奴婢陪着娘子回府便是了。”
林述溦心中狐疑,却不动声色,朝小厮打扮的暗卫颔首,“那便带路吧。”
转身朝来时路走去,却在转角处不着痕迹往回扫去,瞳孔瞬间放大,颈侧青筋都鼓动着似乎要嘣出血来。
原来是他。
桃树下,岁妤一巴掌便扇在帝宸脸上,推开他便要起身,被抱紧了不放。
“这是杳杳第三回打我了,就不能有一次见面是不打的吗?”
岁妤冷着脸,覆在腮边的红潮却无法做假,身子止不住地发软,还是被后腰处那只大掌撑着才没往下倒。
“若是你不这么卑鄙,不这么混账,我......我也不会打你。”
帝宸挑了挑眉,笑得戏谑,“这还是我第一次觉得混账、卑鄙是个好词,杳杳夸得真好听。”
“若是可以,记得要多夸夸我,我便更开心了。”
岁妤扯了扯唇角,都牵动不起情绪来跟着他倏而跳跃的思维回话,只推着他胸膛,“你亲也亲了,我要下去。”
帝宸倾身又偷记香吻才舍得放手,亲手将岁妤有些被弄乱的裙衫整理好,动作熟稔。
在岁妤呆愣站着、有些惊疑的神色里,语气自得,“第一回回宫我便找了嬷嬷学这些,怎么,被吓到了?”
“若是杳杳嫁给我做皇后,日后你的裙衫我都可以亲自为你穿。”
“描眉、胭脂水粉、钗环首饰......你喜欢的都可以挑最好的。”
“这东辰天下我治理的好好的,你多享受些也未尝不可。”
岁妤听了他这话倒是一怔。
方才帝宸所言也皆是事实,先皇往上两任皇帝都已经开始大兴奢靡之风,只知享乐,真才实学倒没有那么看重。
不然也不会仅仅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私通罪名,就草率定下帝宸数十年的苦难。
帝宸登基不过三年,便将如哪儿都漏水的木桶都钉上新木板,还封了层铁皮。
达官显贵之间隐隐流传的暴君之名,在百姓心里,他却已然是这百年来最好的一个皇帝了。
反正砍头又砍不到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头上来,还多了许多看戏的乐子,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