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陵光用根须汁液将伤口全部擦洗了一遍。
乳白色的汁液在接触到经年的腐肉之后,逐渐变作浑浊的灰绿色,隐隐散发出难闻的腥臭味。
许陵光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将这些坏死的腐肉清理干净,看见伤口流出鲜红的血来,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好了。”
他将一缕灵力送入桑枝体内确认,毒确实已经解了。
桑枝因为忍痛而脸色发白,他紧紧咬着唇,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还没从这个巨大的惊喜之中缓过神来。
许陵光翻出一颗养元丹塞进他嘴里,摸摸他呆愣愣支棱着的耳朵,笑眯眯说:“回神。”
桑枝这才恍若惊醒,呆呆伸手在鲜红的伤口上按了按,感觉到疼痛之后“嘶”了声,才懵懵地看着许陵光说:“好疼。”
“伤口还没愈合就上手,你不疼谁疼?”
许陵光又将一颗外用丹药碾碎洒在伤口上,皮肉翻卷的狰狞伤口立刻就止了血,逐渐开始愈合。
“再用两天丹药,伤就能全好了。”
桑枝不可置信地站起来走动。
长久习惯了一条腿麻木使不上劲,现在恢复如初,他反而有些不适应地踉跄了几步。
他没让许陵光扶,在并不大的地洞里走来走去,越走越稳当,强烈的喜悦让他连没完全愈合的伤口被拉扯到的疼痛都忽略了。
“真的好了。”
他眼睛里亮起强烈的光,里面波光粼粼:“我不会死了。”
许陵光轻抚他的头:“嗯,你不会死了。”
“我不用一个人待在这里了,我们还可以回庄子里去。”桑枝兴奋地说。
想到什么,他期待地看着许陵光:“我们明天再去挖树根好不好?把树根带回庄子,族人们就都有救了。”
他高兴得几乎想要在原地蹦一蹦,脸颊染着兴奋的红晕,两只大耳朵一动一动。
许陵光第一次见他如此孩子气的样子。
“嗯,这里絜钩太多了,不是久留之地。”
许陵光盘算着说:“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出发,挖完树根直接去桑家庄。”
桑枝重重点头,他在洞穴里转来转去,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那我要把东西收拾一下,去了庄子上,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回这里了。”
他兴奋得安静不下来,将所有家当都搬出来,挨个清点,像模像样地盘算着哪些要带上,哪些用不上就放在地洞里。
其实小小的地洞里并没有什么好东西。
毕竟一家人在封丘生活并不容易,意外故去的父母并没有来得及给年幼的孩子留下什么傍身的东西。
但许陵光看着小崽兴奋得脸颊通红的模样,笑了笑,没有阻止他。
小崽子高兴,就随他去吧。
要是拿不动,可以都放在他的须弥戒里。
*
天边刚现出一丝鱼肚白的时候,闭目修炼的许陵光就感受到了旁边传来的强烈目光。
小崽子实在太兴奋了,几乎是一.夜没睡。
先是把家当清点好了,之后就蜷着身体靠在许陵光身边,嘀嘀咕咕地摆着手指算庄子里还有多少人,他得挖多少树根回去才够。
可惜小崽子跟随父母离开族人已经有一两年的时间,关于族人的记忆难免模糊不少。
他算来算去,发现许多族人都已经记不清楚,懊恼地直磨牙,最后将额头抵着许陵光的腿,在苦恼中睡了过去。
一旁打坐修炼的许陵光分出一缕心神注意他,将小崽的苦恼看在眼里,悄悄笑了好几回。
显然桑枝意识到自己现在根本不知道庄子里还有多少族人,他本着尽量多挖的心思,天刚蒙蒙亮就起来了,眼巴巴地看着还在打坐的许陵光。
许陵光没有为难他,睁开眼瞅他一眼,利落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出发吧。”
桑枝连连点头,将放在一旁的小背篓背上——这是他昨天清理出来的家当。
仅剩的肉干,爹爹用过的弓,还有娘亲给他雕琢的小碗,他都带上了。
许陵光将背篓提溜过来收进须弥戒里,顺手将养元丹喂给他:“走吧。”
一大一小从地洞里爬出来,精神振奋地朝着目的地前进。
许陵光是因为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桑枝则是满怀可以拯救族人的希望。
前天下了雨,今天却是个太阳高照的好天气。
太阳早早冒了头,照在人身上暖洋洋。
许陵光牵着桑枝往前走,但越靠近根须所在的地方,他脸上的表情就越浓重。
一开始的轻松不复存在,清晨的阳光忽然沁出一股冷意。
——他们脚下的土地四分五裂,深浅不一的沟壑如同蛛网一般无规律地蔓延,周围的树木倒伏一片,枝叶横飞。
这里似乎经历过一场大战。
潮湿的地面上残留纵横交错的爪痕以及巨大的鞭痕。
许陵光深吸一口气,加快了速度赶到昨天的地方,看见巨大的深坑时,心底就是一沉。
最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那些莹白的根须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自己从地里拔出来跑了,只留下一片狼藉。
许陵光看向桑枝,小崽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说完。
他嘴唇嗫嚅,想说点什么安慰希望落空的小崽。
但没想到桑枝先开了口,他说:“那么粗大的树根,肯定还在封丘。我们顺着痕迹能找到它的。”
许陵光拧眉观察地面。‘
打斗的痕迹往密林深处延伸,那边非常接近絜钩的巢穴,是絜钩的活跃地带,仅凭他们两人,贸然进去就是送死。
“我们可以先找找还有没有絜钩草,那些絜钩草汲取根须上的水分生长,找到了絜钩草,肯定能找到那些根须。”
桑枝懂事地点头,他紧紧抓着许陵光的手,缓慢地说:“我们先回庄子,把这个消息告诉庄子里的人,大家一起找,肯定能找到的。”
他倔强地瞪大眼睛,眼眶很红,但没有哭。
许陵光牵起他离开:“嗯,我们先回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