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扯了扯嘴角,转了下手腕,摊开手掌心,让攥在手心里的衣服布料落到地面,然后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
“后天我来找你。”
“怎么了吗?”我不解,脱口而出,但倏忽已经走了。
第四天,一切照常,什么都没有发生。
因为了却了我一桩心事,我啃着送来的鸡腿,望着窗户外的太阳,这都已经下午了,什么事都没发生,好端端的,倏忽后天来找我干嘛?
还卖关子,什么事情非要等到后天说不行?!
说不定是我出狱的事情呢,毕竟他本事那么大,而且吕不韦才是李眠事件的罪魁祸首,倘若真的要定我的罪,不应该早就诛九族了吗?
啃完手里的鸡腿,突然很是怀念樊家厨子做的饭,也不知道樊爹和樊母怎么样了。
抱着期待过日子,心境就和刚来牢房不一样了,这吃得香也睡得着了,再加上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完全结痂,疼痛感几乎没有了,吃过晚饭后,我就睡下了。
但这一觉总是睡得不踏实,老觉得耳朵边有嗡嗡叫的声音,我不耐烦的梦吟出声,又伸出手胡乱的在空中挥了挥,扰我清梦。
后半夜,牢门的锁突然“啪嗒”落地,紧接着就是有人跑进来轻轻摇晃的我身子。
“芷若妹妹?芷若妹妹?”
我揉了揉眼,看到来人是范玉诗,很是好奇她怎么来牢房了,而且怎么还把牢门的锁打开了。
并且,范括在牢房门口站着,并未进来,手里好像,还抱着一个盒子。
“范小姐,范公子,你们怎么……来了?”
我彻底睁开眼睛,看到范玉诗脸上挂着的泪珠,本来粉白的指尖现在黑焦焦的,像是抹了碳一样。
再定睛一看范括手里的盒子,眼皮直突突的跳,应该不是我想的那样。
范玉诗泣不成声,完整呼吸全部用在了刚刚唤我的那句话上,我连忙撑起身子,也不顾胳膊上的伤口会不会二次撕裂,抓住范玉诗的胳膊急切地问“范小姐,你哭什么?怎么了?!”
“芷若妹妹,樊家,樊家着火了……”
如五雷轰顶,我的眼睛在听到范玉诗说完这句话的几十秒钟,好像如亲临现场一样,看着梦境中的熊熊烈火变为现实,樊家上下所有人都在睡梦中,发现火势后已为时已晚,库房里的水源也不够,眼看着火势无法扑灭。
樊家上下都拼尽全力想替樊爹樊母以身躯为筑,在火焰之中拼出一条血路,但可惜断下的桥梁硬生生压断了他们的希望,到处都是火势蔓延,无力回天之后,樊爹与樊母相拥入怀,庆幸我并没有在家中。
当然。我只能凭借梦境去想象现实,但我知道现实一定会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残酷一百倍。
重新聚焦之后,眼泪汹涌决堤,从我眼眶里争相滚出,转瞬间就变成了号啕大哭,我不愿相信的站起身,想要从牢房内冲出去,一路跑回家里,想要看到樊爹和樊母站在家门口等我的场景,想要听到王叔和碧翠高兴的说“小姐回来啦……”
“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嘴里重复念叨着这一句话,眼睛再次失神,只能看到水雾缭绕的一片,范玉诗将我揽住,却和我一样都在哭泣。
范括站在门口,面色凝重,悄无声息的将盒子挪到了自己身后。
“那是什么?!”
我挣脱开范玉诗的怀抱,她被我的力道一带,跌坐在了地上,我像疯了一样扑向范括,死死盯着他手里正在移动的盒子。
一切都是假的,他们肯定是来骗我的,说好的诛九族呢?为什么只有我安然无恙?樊家又是怎么找的火?!
我扑到范括身上,想要抢过他身后的盒子,差一点就成功的时候,范玉诗从地上站起,从背后死死抱住我。
“芷若妹妹,你冷静一下……”说出的话,范玉诗自己都无法冷静,但她还是这样劝着我,希望我能听进去一点。
“怎么,起的火?”
我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就那样任范玉诗从背后抱住我,给我一点能站起来的支撑力。
“天子,天子派人去调查了……我和大哥能过来,也是天子帮的忙……”
嬴政?
听到他,我无力的低笑了一声,我受伤的时候,他倒是比谁都先赶到我身边,也比谁都介意我的伤势,可我已经两天没有看到他了……
脑子混沌之际,我又想起了上次见到他,我问他要不要给吕宰相谢罪,他却回我一句对不起……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他就知道,樊家一定是逃不过的?
那为什么他要向我道歉?难不成这次的事情也有他的参与?他和吕不韦又是什么关系?
而且,樊家出事后,他居然是让范括和范玉诗来找我,告诉我这个残酷的事实,给了自己一个调查的借口。
想到这里,这段时间,我对嬴政建立起来的好感和心动瞬时崩塌,我做错了什么呢?
是十年前的事情,还是李眠的事情,我有罪的话罚我一个人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牵扯无辜的人进来呢?要是诛九族的话,为什么又留下我一个去承受呢?
我摇了摇头,但我此刻对于自己在做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感觉要把眼泪哭干了,身子也像散了架一样,软成了一滩烂泥,哪怕有范玉诗在背后抱住我,我都止不住的往下滑。
脚下轻飘飘的,踩着的棉花也成了我的弹力板,感觉只要我轻轻往下一蹲,就能弹射起步,好像要飞起来了。
我想飞起来,只要飞起来,我就能出去了,我就能回到樊家了。
这样想着,我果真有了些力气,使劲往下蹲,但没有我想象中的弹射起步,而是彻底倒在了范玉诗的怀里,没了意识。
再睁开眼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依旧是范玉诗和范括,我并没有飞起来,也没有回到家,更没有见到樊爹樊母他们。
脑子休息了一下,这会儿又恢复了清醒,看到他们的瞬间,控制不住的,再次无声的落泪,也不管热泪留在干涸之后的脸颊上,有种火刺刺的痛觉。
我就那样躺在范玉诗的怀里,望着他俩,泣不成声,用着极尽乞求的语气望着范括,“范公子,求求你了,你给我看看那个盒子,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