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尽忠引着孙万荣、李楷固和李失活,将卢小闲送出帐外。
卢小闲感到无比轻松愉快,脚步也似乎分外轻捷。不用问,他与李尽忠谈的很顺利。
来松漠之前,卢小闲最担心的便是李尽忠已经与突厥人达成协议了,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此刻的李尽忠与之前判若两人,满脸皱纹都舒展开了,就像盛开的花瓣,每根皱纹里都洋溢着笑意。
“卢公子,你来一趟不容易,一定要多停留几日,我让失活陪着你四处走走!”说到这里,李尽忠扭头对李失活吩咐道,“契丹人讲究恩怨分明,卢公子帮了我们的大忙,是咱们契丹尊贵的客人,你可一定要陪好卢公子,若是怠慢了贵客,小心我用马鞭抽你!听明白了吗?”
见李尽忠一脸的严肃,李失活赶忙应道:“父亲,请您放心,我一定会让卢公子满意的!”
“李都督请留步!”卢小闲朝李尽忠作揖道,“只是,我想知道这驯鹰师傅……”
李尽忠笑了笑道:“卢公子尽管放心,有失活在,他会安排好的!”
“那就多谢李都督了!”
看着李失活陪着卢小闲离开了,李尽忠与孙万荣、李楷固再次回到了大帐。
三人重新坐定,孙万荣迫不及待的问:“首领,他说的这事靠谱吗?”
李尽忠沉吟片刻道:“我也不敢肯定,但可以一试!不管怎么说,这事要成了能解决我们的大问题,就算办不成对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首领,咱得小心上了他的当!”孙万荣嘟囔道,“不说别的,提前进行城傍训练这么大的事,就凭他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可能说的动赵文翙?还有,他怎么就能断定,大周朝廷赈灾的圣旨半个月之内就会到达营州?”
李尽忠瞅了一眼孙万荣:“刚才你也听到了,他师兄谢云轩现在就在营州都督府,谢云轩会说服赵文翙同意提前进行城傍训练的!”
赵文翙迎接鸿胪寺少卿杜宇的时候,李尽忠当时也在列,他见过谢云轩。刚才卢小闲提起谢云轩时,李尽忠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
李楷固在一旁点头附和道:“我听说这个谢云轩是梁王武三思面前红人,赵文翙是武三思提拔到营州做都督的,如果谢云轩肯出面,这事应该错不了!至于朝廷的圣旨,我想要是武三思出面,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孙万荣还要说什么,李尽忠摆摆手道,“万荣兄,我知道你不放心,所以才会邀请他在松漠逗留一些时日,咱们拭目以待便是,如果一切真如他所说,那他就是我们契丹的贵客,假如他是胡说八道,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首领!”李楷固斟酌道,“不管是城傍训练,还是朝廷赈灾,都只能解决眼前的困难。我觉得卢公子说的有道理,要想真正解决问题,还得打开松漠对外的商路,只要能把粮食源源不断运进来,就算以后再有什么天灾,咱们也有办法应对了!既然范崇愿意出面,咱们这边也得提前物色合适的人选,准备交易的牲畜,配合调运粮食一事才是呀!”
“李将军,你别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孙万荣冷哼一声道,“范崇是营州首富不假,可他凭什么帮我们,调运粮食需要的不是几千两或几万两银了,说不定要十几万或几十万两银子呢。换作你,你会白干吗?”
李楷固反驳道:“我不知道范崇为什么要帮我们,但他能把自己的独子送到契丹来,我们就应该相信他。孙大帅,换作你,你会把自己的儿子送出去吗?”
一听这话,孙万荣顿时哑口无言了。
李尽忠微微点头道:“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管怎么说,与卢小闲合作也比与突厥人合作强多了!那个暾欲谷简直太可恶了……”
说到这里,李尽忠瞥了一眼孙万荣,“上次暾欲谷拿来的那只玉鹿,你没收吧?”
刚才,听卢小闲说起暾欲谷盗取玉鹿一事,李尽忠不由惊出一声冷汗。
玉鹿是赵文翙打算送给武三思的寿礼,暾欲谷将玉鹿盗来送给李尽忠做见面礼,这分明就是想祸于契丹,以挑唆赵文翙与李尽忠的关系,幸亏李尽忠没有收下那只玉鹿。
听了李尽忠的问话,孙万荣心头也是一惊,赶忙摆手道:“首领您都没有收,我哪敢收呀!”
李楷固看了一眼孙万荣,没有说话。
当时在孙万荣的帐内,李楷固和李失活都见过那只玉鹿,可见此刻他在说谎。只不过,玉鹿后来被李失活要走了。因为这事牵扯到李失活,所以李楷固并没有揭穿孙万荣的谎言。
……
李失活本来顶瞧不起营州城的这些纨绔子弟,但卢小闲此次不计前嫌亲自前来松漠,为契丹解决天大的麻烦,这让李失活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再加上有李尽忠的再三叮咛,因此李失活对卢小闲和范子明既客气又热情。
在李失活的引领下,卢小闲和范子明来到了一个破旧的帐篷外。
进了帐篷后,李失活向一位老者行礼道:“达满师父,您好,好久不见了!”
看得出来,李失活对老人很尊敬。
达满年过半百,长着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两只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看上去很有神。
“是失活呀!你怎么来了?”达满向李失活回礼道。
“首领让我带了贵客来!”
李尽忠向达满介绍了卢小闲和范子明,然后指着达满,对他们二人说:“达满师父是契丹最好的驯鹰师,经过他训练的鹰个个都是绝品!范公子以后可以跟着达满师父学习驯鹰术!”
达满瞅了一眼范子明肩头的跛鹰,摇摇头自顾自的说:“这只鹰骨架不错,要不是因为受了伤,好好驯养一番,说不定也是只好鹰!”
见达满似乎对跛鹰很是不屑,范子明赶忙道:“达满师父,您再好好看看,它虽然受过伤,但真的是只好鹰!不信您看着!”
说罢,范子明对跛鹰嘀咕了几句什么。
跛鹰飞离了范子明的肩头,直冲云霄。
不一会,它便抓回一只野鸡,掼在范子明面前,然后又落在了范子明的肩头。
达满瞅着范子明问:“后生,你学过驯鹰?”
“没有!”范子明摇摇头,“不过,它能听懂我的话!”
达满点点头,对范子明赞许道:“不错,你很有驯鹰的天赋!”
范子明一脸期望的问:“达满师父,那您说跛鹰是不是一只好鹰!”
“它还算不上是只好鹰!”达满摇摇头,“这只鹰虽然能听懂你的号令,但它目光犀利,盛气凌人,时间久了恐怕你就驾驭不了它了!”
见范子明还有些不明白,达满笑了笑:“我举个例子,你就明白了!驯鹰打猎和训练军队打仗是一样的,只有平时训练有素的士兵,在打仗的时候才会令行禁止,才能在将军的指挥下打胜仗!同样的道理,你和鹰的关系就像将军和士兵的关系一样。它现在虽然能听你的号令,但还要经过训练才行。否则将来有一天,它突然不听你的号令了,你该如何是好呢?”
简单的驯鹰竟然被说出这么番大道理,这个达满果然不简单,让卢小闲不能不佩服。
范子明也不由点头,达满说的没错,跛鹰现在虽然听他的话,但将来有一天不听话了,他只有干瞪眼的份,看来没有经过驯养的鹰还是不靠谱。
卢小闲好奇的问:“达满师父,驯鹰很复杂吗?”
达满淡淡道:“驯鹰说复杂也很复杂,说简单也很简单,这都是祖辈一代代传下来的经验……”
或许因为卢小闲是首领的客人,变或许是他对范子明这个徒弟很满意,达满也不藏私,细细向他们介绍起驯鹰的过程。
契丹人驯鹰很有特色,大致分为“打鹰”、“熬鹰”、“闹鹰”、“饿鹰”几个步骤。
“打鹰”就是打去鹰的野性。刚捕来的鹰,上下扑腾,不肯就范,得用特制的鹰鞭猛力抽打它,打得它凄唳不止,鳞羽纷飞。直到他听到主人的号令,乖乖地飞上鹰架,一动也不敢动。
“熬鹰”是第二步,是为了让鹰更进一步听从主人的号令。说穿了,就是让不让鹰睡觉。凌晨时是鹰野性最强的时候,要在那个时候把鹰栓在鹰杵子上,磨它,熬它,连续几天不让它睡觉,把它的野性一点一点全部磨掉。。
“闹鹰”的就是让鹰排除杂念,静如处子,心中只有猎物。要用十几架大鼓在鹰房里一字儿摆开,把鼓擂得山响,一边擂鼓下达号令。直到鹰耷拉着脑袋,对外界的响声充耳不闻,连人在它们面前走动,都没有一点反应才行。
“饿鹰”就是勒去鹰的肥膘,强健肌肉,好让它能够身轻如燕,高飞九天。用饥饿的手段让鹰慢慢听从主人的指挥,但一定要注意,鹰绝食不能超过九天。
七八天后要给鹰“开食”,拿一只活麻雀引逗,召唤鹰一遍遍从鹰杵子上去抓捕”。然后把鹰带至户外,仍用食物引逗唤鹰,令鹰从远处沿一条长绳滑翔到人的手臂上。最后,把绳撤去,把鹰放在大树上,从远处唤它。
经过这几个环节之后,鹰便能听从呼唤,从山上也能飞回主人身旁。生鹰成为熟鹰,呈现“聋毛盖爪,头赛松塔,眼象芝麻。”的姿态,表明此鹰已驯成。
卢小闲听的津津有味,他们没想到驯鹰还有这么多门道。
尤其是范子明,听的眼睛发亮,犹如找到了一座宝藏,他一脸钦佩道:“达满师父,您懂的真多,我以后一定好好跟你学驯鹰的本领!”
“后生!你没学过驯鹰,却能让鹰听你的号令!真的很不简单!要知道驯鹰也需要有天赋的,这么些年来,我也教了很多徒弟,没有一个让我满意的,但愿你不让我失望!”达满目光炯炯道,“包括人在内,这世上的所有的动物都是有感情的。这只鹰听你的话,说明它跟你有了感情!我刚说的方法虽然对驱鹰狩猎很管用,但却忽视了鹰与主人之间如何建立感情!你若能学会驯鹰的本事,将来用情来驯鹰,你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范子明郑重其事的点头道:“多谢达满师父教诲!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卢小闲在一旁问道:“达满师父,可有已经驯好的鹰,让我们见识见识?”
“当然有!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