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吗?”卢小闲不动声色的问。
“自古以来,只有强者控制弱者,不可能让弱者控制强者。契丹人的势力已经胜过营州都督府十倍,契丹人怎么会甘心作营州都督的附庸,他们反叛是迟早的事。”说到这里,祚荣冷冷一笑道,“这两年契丹部遭受旱灾,赵文翙不但不想着如何赈灾笼络好契丹人,反而百般推诿,这不是明摆着给了契丹造反的理由吗?”
卢小闲本以为祚荣生性寡言,不善辞令,可一旦敞开语言的闸门,却有股撞倒南墙不回头的气势
“祚荣公子,你多虑了!”卢小闲微微一笑道,“契丹赈灾一事很快就会解决!再说了,契丹首领李尽忠已经答应,无论如何契丹绝不会背叛朝廷!”
“不是我多虑了!”祚荣毫不客气的反驳道,“卢公子,你说的一点没错,但却少考虑了两点隐忧!”
卢小闲熟知历史走向,这么些年来,他还是头一次遇到有人当面反驳自己的判断。
他眉头一挑,问道:“祚荣公子,不知你所说的是两点隐忧是什么,请赐教!”
祚荣看了一眼乞乞仲象,乞乞仲象朝他微微点头。
祚荣直言不讳道:“其一,卢公子你漏算了突厥人。突厥与大周的关系势同水火,契丹未来的走向,对大周和突厥均有深远的影响。你所说的赈灾一事很快就会解决,但突厥人会同意吗?我看的出来,卢公子一直在为此事而努力,但你不代表朝廷,若是突厥人出手,这事肯定还会有变数!”
卢小闲不住点头,祚荣说的一点没错,突厥人一直是他最担忧的隐患。
之阿史那竞流出现在营州的时候,就已经引起卢小闲的警觉。后来,阿史那竞流去了松漠,卢小闲心中更加不安。尽管卢小闲此行已经说服了李尽忠,但突厥下一步有什么动静,他一无所知。
“第二点隐忧是什么?”卢小闲又问道。
“其二,卢公子竭力帮助契丹度过难关,此事我听说了。李尽忠答应不背叛大周,这也是事实。可卢公子想过没有,李尽忠虽然是契丹首领,但假如有一天他说话不管用了,那他的承诺还有用吗?”
听了祚荣这话,卢小闲心头不由一震。
他深深吸了口气问道:“你的意思是指孙万荣?”
“卢公子恐怕有所不知,李尽忠只不过是契丹八部其中一部的酋长,之所以会被推举为八部的首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大周朝廷册封他为松漠都督。事实上,孙万荣在契丹八部的威信并不比李尽忠差。”祚荣目光炯炯道,“契丹人的势力已经胜过营州都督府十倍,包括孙万荣在内的契丹八部,早就不甘心作营州都督的附庸,要不是李尽忠一直压着他们,他们早就反了。假如孙万荣联络契丹其他各部孤注一掷,执意要造反,李尽忠这个首领也是无能为力的!”
卢小闲神态凝重,默然无语。
卢小闲一直把希望寄托在了李尽忠身上,他觉得李尽忠作为契丹首领,应该能控制得住孙万荣。
其实,见到孙万荣第一面,卢小闲就看出了孙万荣桀骜不驯,不是个省油的粞,也不会久居人下。正因为如此,孙万荣才会与突厥人关系密切。假如他借着突厥人的支持逼宫李尽忠,事情就不好说了。
听了祚荣的分析,卢小闲立刻意识到,自己有些小看孙万荣了。他不得不承认,祚荣说的很有道理,孙万荣的确是很大的隐患。
见祚荣面露自得之色,卢小闲面上不动声色。
他微微一笑道:“既然祚荣公子已经胸有成竹,想必东归一事已经准备妥当,那就祝你们心想事成吧!”
祚荣与乞乞仲象对视了一眼,眼中露出了无奈的目光,均不言语了。
乞乞仲象叹了口气道:“卢公子,不瞒您说,大的方向虽然我们心里有数,但在具体实施的细节上还力有不逮。此事关系到粟末靺鞨的生死存亡,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故而还得向您求教!”
“让我猜猜!”卢小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带一丝人气,就像个橡皮人,他淡然道,“你们现在最担心的无不过三点!”
乞乞仲象看着卢小闲,没有说话。
“虽然你们判断契丹人一定会反,但不知道他们何时会反,什么时候你们东归最合适?此其一。契丹人反了之后,大周朝廷一定会派兵镇压,你们不知契丹人能坚持多长时间,若大周很快平息叛乱,势必会再次派兵追剿你们,到了那时你们就无计可施了。此其二。还有,现在严克让你们献出浑奴姑娘,你们若执意不从,肯定会引来麻烦,甚至会暴露你们东归的企图。但若是将浑奴姑娘交出去,你们又心有不甘,如今面对两难境地,不知如何抉择。此其三!”
卢小闲说罢,瞅着乞乞仲象反问道:“我猜的可对?”
乞乞仲象的眉毛一下子惊讶地跳了起来,眼睛跟着鼓起来,瞪成了两个大圆圈,像中了定身法一样呆在那里。
祚荣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卢小闲猜的一点也没错,这些正是他们最挠头的事情。
乞乞仲象之所以请卢小闲来部落,就是为了让他帮忙出出主意。没想到他们还没说自己的难题,卢小闲便丝毫不差猜了出来。
好半晌,乞乞仲象才结结巴巴的说:“卢公子猜的一点没错,不知这些难题可否破解?”
卢小闲也不卖关子,直接了当道:“诚如祚荣公子所说,契丹人若要反叛,恐怕时间不会太久,从现在开始你们就要做好东归前的一切准备。一旦时机成熟,立刻就可以开拔!”
卢小闲之所以决定要帮助乞乞仲象和祚荣,一方面出于对他们的同情,另一方面他还有更深一层次的考虑。
尽管卢小闲极力想改变契丹人叛乱的结果,但祚荣的一番话让他意识到,改变历史走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假如,最终契丹人还是叛乱了,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契丹、奚族和粟末靺鞨是营州最大的三只外族力量,契丹假如叛乱,势必要裹胁奚族和粟末靺鞨共同参与。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奚族与契丹交好,肯定不会拒绝。若在契丹叛乱时能促成粟末靺鞨东归,也不失为削弱叛乱力量的好办法。
乞乞仲象追问道:“那什么时候才算时机成熟?”
“契丹派人与你们联络共同叛乱时,便是最佳时机!”卢小闲斟酌道,“你们可以假意先答应,待契丹举事后迅速启程东归。就算契丹人发现了,他们的精力也只能放在对付朝廷的围剿上,肯定顾不上你们,这事基本就算成了!”
乞乞仲象和祚荣不住点头,卢小闲所说的这个时机,的确是最好的时机。
他们二人脸上散发出期盼的光芒,似乎这一刻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卢小闲接着又说:“至于第二点,依我的判断,朝廷要想彻底平息叛乱,至少也得要半年时间。算算行程,你们应该在千里之外了,就算还没到达故乡,也离的不会太远。那时就算朝廷派兵来,大军行进如此远的距离,你们还有一战的可能。到时候,我也会在洛阳帮你们斡旋一二,争取让朝廷认可你们东归的事实!”
“卢公子,朝廷那边你能帮我们说话?”祚荣似有不信。
卢小闲不置可否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到时候我们拭目以待便是了!”
乞乞仲象在一旁施礼道:“卢公子,不管你能帮我们多少,不管最终我们能否东归成功,粟末靺鞨都会感谢你,你永远都是我们粟末靺鞨的恩人!”
听了乞乞仲象的话,祚荣脸上不由一红。乞乞仲象说的没错,卢小闲不遗余力的帮助粟末靺鞨,他不该对卢小闲有任何的不信任。
“卢公子,那我妹妹的事该怎么办?”祚荣期期艾艾的问。
卢小闲没有回答祚荣的问题,而是向乞乞仲象反问道:“首领,我听说浑奴姑娘已经有了心上人,是吗?”
“没有啊?”乞乞仲象奇怪的问:“卢公子,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话从何说起?”
卢小闲有心帮秦火一劳永逸解决此事,也不回避,直截了当的说:“难道浑奴姑娘没有向你们提起过,她喜欢龙山的秦火吗?”
乞乞仲象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不可能,我绝不会允许我的女儿嫁给一个土匪!”
“首领,你别小看了秦火,他可不是一般的土匪!秦火与营州官府做对这么些年却依然屹立不倒,普通人可是做不到的。秦火对营州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将来你们想要安然东归,有了他的助力成功的机率就大了许多。”
乞乞仲象没有说话,但祚荣眼睛却是一亮。
在他看来,只要能让粟末靺鞨顺利东归,其他的事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