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卢小闲发自肺腹的话,崔湜三人很是感动,齐齐起身,郑重其事的对卢小闲道:“卢公子盛情,我等心领了!”
卢小闲接过话来,打趣道:“三位在此听罢后,这曲子就算是归了四大青楼,五千两银子,我卖于他们了!”
“五千两?”崔湜瞪大了眼睛,“这么多?”
卢小闲笑着道:“看在四位姑姑来府上演唱的份上,我给他们减了一半的银子呢!”
上官婉儿在宫中自然是不缺银子,可这么容易来钱的法子,让她也不由咋舌。
说罢,卢小闲看向四大青楼的花魁:“几位姑娘,可准备妥了?”
四名花魁齐齐点头:“公子,妥了!”
“那开始吧!”卢小闲点点头道。
乐器陡然奏响,众人耳中顿时飘来琴瑟之音,悠扬清澈,高耸如云瑟音低沉如呢语,时而琴音飘渺如风中丝絮,时而瑟音沉稳如松飒崖,时而瑟音激扬,时而琴音空蒙。
伴随着音乐,四位花魁一展歌喉。
她们的歌声清纯、嘹亮、空灵、悠扬,旋律如鲜花不停开放,音调抑扬顿挫,节奏千变万化,音阶急速跳跃,难以用言语形容。
她们秀丽的面容,随着歌声万般情傃的变化,表情时而激情时而纯真,变幻莫测。
一曲终了,亭内悄无声息,似乎每个人都还沉浸在绝美的音乐当中。
“五千两,的确值得!”崔湜最先回过神来,不由感慨道,“五郎,六郎,你们在宫中听歌看舞,可有此天籁之音?”
张易之摇摇头:“宫中可听不到这样的曲子!”
上官婉儿此时也回过神来,瞅着卢小闲道:“曲好,词更好,卢公子,不知此曲何名?”
“此曲名为《人约黄昏后》!”
上官婉儿喃喃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世事难料,情难如愿,凄怨,缠绵,刻骨,当真有一种裂心之痛。”
卢小闲挥挥手,花魁们立刻拿着乐器告退,片刻工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见上官婉儿如此愁情,崔湜赶忙岔开话题,笑着对卢小闲道:“今日难得有珍馐美酒,卢公子可否以酒为题,为我等作首诗?”
卢小闲也不客气,反问道:“只要一首吗?”
上官婉儿听了不由一愣,这卢小闲好大的口气,似乎做诗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崔湜同样也是一愣,旋即笑道:“当然是多多益善!”
卢小闲张口便来:“且听这首!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不待崔湜夸赞,卢小闲接着道:“再听这首!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还有这首!金尊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卢小闲一口气剽窃了李白三首诗,首首经典,让崔湜、上官婉儿和张氏兄弟目瞪口呆。
就这还不算完,卢小闲眼珠一转,笑着对崔湜道:“崔郎君以才气闻名于天下,今日我就以崔郎君曾经诗中之意境,再一一重新做诗!上官尚宫为我二人做一评判,如何?”
张易之开玩笑道:“你俩可别因赛诗伤了和气!”
卢小闲看向张易之:“五郎且放心,我和崔郎君也算是好友,我们岂是小肚鸡肠之人?”
卢小闲果然不是吹牛,将崔湜的诗作一一再重新作过,首首都不亚于崔湜,甚至意境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这并不是卢小闲功力深厚,而是在这之前他就做足了功课。
崔湜向来眼高于顶,除了上官婉儿,在做诗功夫上很少有能入眼的人物。
此时,他打心眼里对卢小闲佩服的一塌糊涂。
崔湜叹了口气道:“卢公子,我见过有才名之人不计其数,但做诗像你这般信手拈来的,却是凤毛麟角!”
听了崔湜的溢美之辞,卢小闲看了一眼上官婉儿,又对崔湜道:“我听说崔郎君曾做过一首《相和歌辞》,可有此事?”
崔湜瞪大了眼睛,愕然望着卢小闲,却一言不发。
他的确写过一首《相和歌辞》,但这是他偷偷写给上官婉儿的,只有他和上官婉儿知悉,从未示于外人,卢小闲是如何知道的。
上官婉儿也是一脸的惊诧,看向崔湜。
崔湜写给上官婉儿的这首情诗温柔相知,读来令她感动不已,正因为如此,上官婉儿冰冷的心立刻软化,才让他们二人走到了一起。
崔湜一脸苦笑,无辜的冲着上官婉儿摇摇头。
卢小闲不理会他们二人的表情,随口诵来:“不分君恩断,新妆视镜中。容华尚春日,娇爱已秋风。枕席临窗晓,帏屏向月空。年年后廷树,荣落在深宫”。
卢小闲吟的正是崔湜那道《相和歌辞》。
吟罢,卢小闲笑着道:“今日,我赠诗一首于崔郎君,他日崔郎君可将此诗转赠他人!”
崔湜和上官婉儿都听明白了,卢小闲名义上是送崔湜一首诗,实际上却是让崔湜转赠于上官婉儿的。
他们二人再次相视一眼,但都没有说话。
卢小闲将崔湜和上官婉儿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笑道:“崔郎君,我这首诗名曰《离思》!”
说罢,卢小闲再次吟了起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上官婉儿和崔湜都听痴了,面上的表情无法言喻。
卢小闲还不忘问一句:“崔郎君,这诗送于你,可拿得出手?”
“拿得出手,太拿得出手了!”崔湜忙不迭道。
张昌宗在一旁道:“崔兄,若我们仅仅谈诗,虽然有意境,却没有了豪气,岂是男儿所为?”
“说的有理!”张易之看向卢小闲,“这做诗到此为止吧,卢公子,下来我们该做什么了?”
卢小闲笑着道:“我们来拇战如何?”
“拇战?”崔湜与李隆基愣住了。
拇战是酒令的一种,两人同时出一手,各猜两人所伸手指合计的数目,以决胜负,在后世也叫划拳。
崔湜与张氏兄弟并非不知拇战,而是从未进行过拇战。拇战的场合,一般唾沫四飞,很难被划入高雅活动之列,故而官场上或读书人之间从不兴拇战。
卢小闲故意促狭道:“你们莫不是碍于身份?”
一听这话,崔湜不乐意了:“到卢公子你这儿了,还说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不就是拇战吗,我奉陪到底!”
张易之也不甘示弱:“来来来,我等大战三百回合。”
于是乎,几人双目血红,唾沫横飞,吼得如打雷放炮,喊起来一咏三叹。
酒喝得痛痛快快,输了一仰脖子,杯底朝天,嘴巴一抹,再斟上。
一口一杯,不藏奸,不耍滑,赢得光彩,醉得气魄……
不大一会,除了卢小闲,其余三人皆醉死过去。
“上官尚宫,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有话要与我说吧!”卢小闲像没事人一样,笑嘻嘻的瞅着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无可奈何的白了一眼卢小闲:“看来什么事也瞒不过卢公子!”
“究竟什么事?说吧!”卢小闲问道。
上官婉儿也不拐弯抹角,正色问道:“万一此次征讨契丹失利,当如何是好?”
卢小闲微微一笑道,“看来陛下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非也!陛下也是将信将疑!”上官婉儿摇头道:“朝野上下恐怕也就卢公子一人认为此战会败,若换作别人,陛下肯定不会理会。但卢公子在陛下心目中的份量颇重,所以陛下才会让我来问问你的主意!”
“讨主意没问题!”卢小闲依然是笑嘻嘻的模样:“上官尚宫是知道的,宫中还有我的两位小兄弟,能否安排我们见个面,毕竟我离开洛阳时间也不短了,很是挂念他们!”
“你是说冯元一与秦俊吗?”上官婉儿问道。
“正是!”卢小闲点点头。
上官婉儿愠怒道:“你想死呀,陛下向你讨主意,你都敢提条件,惹恼了陛下,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卢小闲笑道:“我哪敢向陛下提条件,只是求上官尚宫行个方便,此事何须惊动陛下!”
上官婉儿背着手,脸看着天,慢悠悠道:“行个方便也不是不行,但总得有点好处吧?”
“有点好处?”
卢小闲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禁不住摇头苦笑。
上官婉儿不好财,最喜欢便是做诗,卢小闲很清楚,她这是明打明的在向自己讨诗呢。
卢小闲暗忖:上官婉儿还真是贪心,照这么索要下去,自己肚子里藏的那些诗,过不了多少时日便会被她挖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