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小闲一边吃着晚饭,一边回想着与薛怀义见面的情形。
就在此时,突然看到张猛冲进屋来,大声嚷道:“快,快去看,着火了!”
“什么?”卢小闲扔下筷子,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屋外。
果然,远远望去皇城方向大火映红了半边天。
“这是哪着火了?”卢小闲皱着眉头问道。
“应该是天堂!”昙空在一旁小声道。
“你怎么知道?”张猛上下打量着昙空。
“我经常随师父去天堂,着火的方位应该是天堂,不会错!”昙空一板一眼的说。
“小家伙知道的还不少嘛!”张猛啧啧道。
“我不是小家伙,我是专门保护公子的随从!”昙空郑重其事道。
“你保护他?”张猛上下打量着昙空,毫无征兆的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别闹了!”卢小闲突然喝斥道。
张猛的笑声戛然而止。
在火光的映衬下,卢小闲的面色有些凝重。
火势凶猛,又加上起了西北风,很快地就接上了主建筑天堂,大火烧得劈里啪啦,附近的居民都惊动起来,摸出镗锣,乱敲一气,四下里人声鼎沸,高喊救火,远处皇宫报警的铜钟也撞响起来,皇宫边的几个军营也行动起来,集合的哨子声一声比一声急,尖利又刺耳……
大火劈里啪拉地烧,火借风势,风借火势,火光冲天,火势激烈,人已无法靠近,反逼得救火的人连连后退。众人等提着水,拎着工具,在旁边团团直转,干着急,救不了火。
只见那火头顺着风势直往南走,紧挨着天堂的南边就是高二百九十四尺,方三百尺的巍峨壮丽的明堂,人们惊呼:“完了,完了,明堂完了。”
火势逼近了上明堂,明堂都是些木建筑,更加娇贵,见火就着,顷刻之间,明堂的大火就烧了起来,火势冲天,城中亮如白昼。
天堂的大火自然也惊动了武则天,她走出寝宫来到廊下,看弥天的大火。
这时候,掖庭与宫闱局的宫员都已来到了,他们向陛下陈述和请示。
脸色铁青的武则天沉默良久,只丢下一句话,便转身又回去了:“速查着火的原因!”
负责京城治安的五城兵马使武承嗣,不敢怠慢,当夜就把看守天堂小吏从家中提溜出来,突审之后,武承嗣赶往皇宫,向武则天报告说:“薛怀义把人打发走后,独自在天堂。起火后再也没有见过他的踪影,据臣所查,起火原因很可能与国师有关。”
“什么?薛怀义?”武则天心中一惊,“赶紧把他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所有的情人中,薛怀义是和她相处最久的一个,而且,也是相好最久的一个。在张易之、张昌宗之前,薛怀义是她主要的情人,她曾经纵容他,她曾经恋念过他。现在,这名情人竟然没了踪影,万一要是……
武则天不敢再往下想了。
全洛阳的人都惊动起来,手搭凉棚,痴痴地望着这场无名大火。大火整整地烧了一夜,比及天明,空前雄伟的明堂,被烧得只剩下乌黑的架子。残砖烂瓦,断壁残垣,劫后苍凉,触目惊心。那些金凤金龙都烧流了,掉在地上,头还冲着天,似乎在哀鸣。
武承嗣终究是没找到薛怀义,不管是活人还是尸体。
洛阳百姓传言,薛怀义坐在柴火中打坐,已经焚化成仙了。
天明上朝,众文武小心翼翼,一齐向女皇请安问好。
武则天坐在龙床上,寒脸挂霜,老脸拉得多长,半天不吱声。对于怀义的死,她是无法接受的。回忆起白马寺的逸乐,那时候,她的生命比现在强,那时候,她的心情也比现在好。
见武则天在龙椅上沉默寡言,心情不好,左史张鼎上前劝解道:“其实一场大火也没什么不好的,俗话说‘火流王屋’这场大火更弥显我大周之祥。”
一听这话,武则天脸色舒缓了许多。通事舍人逄敏也上来凑趣说:“弥勒成道时,也有天魔烧宫,所建的七宝台须臾散坏,今天堂明堂既焚,正说明弥勒佛乃皇上真实前身也。”
武则天听了,心中大为舒坦,终于定调了:“明堂起火,据报分析,看来是天堂内工徒误烧麻主,于是延及万象神宫。既然是工作上的疏忽,朕以为不必再往下追究了。”
说到这里,武则天顿了顿又道:“烧就烧了吧!不妨重建一座。”
听了武则天这话,众臣面面相觑,心里不由嘀咕:还要建呀,这得花多少银子?
卢小闲傻傻的把自己关在屋里,他眼前始终晃动着薛怀义的影子:一会是一个九岁的小女孩,一会又幻变为一个大和尚。
薛怀义的声音依稀传来,似乎带着奇异的音韵和唱腔,如潮水一样慢慢漫进他的耳膜,从耳至脑、至心……让他渐渐有昏昏沉沉的感觉,一时间,似乎时间都已经静止,只看见唯一一点清晰的火光:那冲天的火光,在慢慢移动、黯淡下去!
卢小闲终于忍不住脱口惊呼出来,用力地拨开迷雾,四处寻觅着,对着那虚空中的声音厉声喊,可一切都是徒劳。
他终于醒悟了,薛怀义所说那句话的含义:“过了今晚,明日你就明白了!”
薛怀义想以这种方式再穿越回后世,他成功了吗?
一切无从求证,这种无助让卢小闲再次陷入彷徨当中。
一连三天,卢小闲在屋里不吃也不喝,急坏了吟风弄月和张猛。他们不知道卢小闲究竟怎么了,当然只有昙空心中明白,卢小闲这么做是为什么。
张猛实在忍不住了,想要进屋去看看,却被昙空拦住:“公子交待过,他要静一静,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他!”
薛怀义临走前嘱咐过,要昙空保护好卢小闲。昙空把师父的嘱咐牢牢记在了心中,他知道这是自己的使命和存在的意义。既然卢小闲交待昙空守在这里,谁想要进屋,只有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除此别我它法。
“你!”张猛指着昙空,却也无可奈何。
要换作别人,张猛早就把他提溜扔在一边了。可对昙空他却做不到。也不知卢小闲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怪物,打起架来根本不按规矩来,出手诡异,尽往要害上招呼,让人防不胜防。
张猛从小便跟着摇风习武,身手非常了得,但对上昙空却丝毫占了不便宜。若不是昙空手下留情,恐怕他就要吃大亏了。
打又打不过,进又进不去,这让张猛大为恼火。
二人正在僵持当中,屋门突然开了,卢小闲背着手走了出来。
他面带笑容,目光清澈,浑身上下透露着稳重的儒雅。
“小闲,你没事吧?”张猛急切的问。
“我能有什么事?”卢小闲打了个响指道,“日子还得继续往下过,不是吗?”
没错,日子还得继续。
薛怀义有他的人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回到了后世,但卢小闲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效仿他的。对这个世界薛怀义没有丝毫的眷恋,而卢小闲就不一样了,他的身边还有很多关心他的人,他不能抛下他们不管。
人生如同故事,重要的并不在有多长,而是在有多好。从今天起,他要时时面带微笑,摒弃急躁,认真领略这个世界点点滴滴的美好。
拍了拍昙空的肩头,卢小闲悠悠道:“我们都会想念他的,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昙空点点头,一滴晶莹的泪水从脸庞滑落。
张猛莫名其妙的瞅着他们二人,心中万分疑惑。
瞅着局促不安的吟风和弄月,卢小闲夸张的抚了一下肚子,佯作不满道:“你们俩还愣在这里干嘛,本公子快饿死了!赶紧弄点吃的去!”
“哎!”姐妹俩欢快的答应一声,像蝴蝶一样飞走了。
五日后,卢小闲再次来到了上清宫。玄虚的病好了,他必须尽快把玄虚接下山去。
说起此次厨艺比试,其实卢小闲心中并不太在意。如果仅仅只是天下第一厨本人,就算让他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问题是他的身后有王胡风,而王胡风的身后还隐藏着一个来俊臣。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两个人看自己的笑话,对付这样的人你越退缩他们会越得寸进尺,只有强力的反击才有可能让他们知难而退。
正因为如此,卢小闲才会如此上心。对他来说,这是一场只能胜不能败的战斗。
刚进入上清宫的山门,便远远看来一个人站在那里。
卢小闲不由叹了口气,这个灵珠子难道能未卜先知,为何每次自己来的时候她总会在这里候着?
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卢小闲正要打招呼,却听灵珠子愤怒而清脆的声音:“卢小闲,你个混蛋。”
卢小闲一头雾水,自己没招她没惹她,她这里怎么了?
还没来得及接话,灵珠子又是一连串恨恨的责问:“上次让你去看无尘子,你为什么不去?这几天你都跑哪去了?你心里还有没有她?”
卢小闲瞪了她一样,心里不由腹诽:跟你有什么关系,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