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不是第一次做皇后了,二十三岁的时候她已经是皇后,不过那一次只做了三十六天。
就在韦皇后沉思的时候,她的贴身宫女巧莲悄悄走到她的身边,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尚膳房将您要的窝头送来了,还热乎着呢!”
“窝头?”韦皇后怔了怔,这才想起自己的确是让人给自己做了窝头,她懒洋洋道,“端上来吧!”
巧莲指挥着宫女将窝头与各式小菜摆到了韦皇后面前,看着这些金灿灿的、用玉米面做成的窝头,韦皇后禁不住想起了在房州那段让她终生难忘的岁月,就像昨日一样历历在目。
那时她已经怀孕,她所生的两女一子,都还幼小,一家人的吃穿漱洗,都由她一人个操劳,十分辛苦。
在房州的时候,韦皇后做的最多的就是窝头了。
用开水把玉米面泼好,然后揉光,在手心里揉成小面团,然后轻轻一按,一个窝头就做好了。就着自家腌制的红萝卜、白菜疙瘩,基本上就是他们一家的饭食了。
韦皇后嚼了一口窝头,觉得难以下咽,便摆摆手道:“端下去吧!”
时过境迁,窝窝头已经没有当年的味道了,只能属于尘封的记忆。
韦皇后心中清楚,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变化,是因为她身份和地位的变化。当然,这其中还有李显的意图在其中。
李显复辟做了皇帝,虽然没有了武则天的掣肘,但他发现很多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朝中很多势不是他所能控制的,特别是他的弟弟相王李旦和妹妹太平公主,势力都不弱。
李显既不能向自己的弟弟妹妹下狠手,又不能看着他们的势力越来越大。于是,他便想到一个法子:扶持韦皇后与他们对抗,自己在中间把握着平衡。
首先,李显让韦皇后学武则天的样子,坐在帝座斜后方的帐幕中垂帘听政。
接着,通过韦皇后与武三思对拥立李显复位的功臣张柬之等人下手。这些人看似拥立李显登基有功,事实上李显清楚的很,他们都是相王与太平公主的人。
除去了张柬之等人,相王与太平公主受到了打击。与此同时,韦皇后在武三思的辅佐下,地位得到了提高。李显本来计划的很周全,但没想到李重俊竟然发动了政变,让武三思死于政变当中。
这下,韦皇后的力量又变的薄弱了。
李显深知,要对抗相王和太平公主,就必须加强韦皇后的力量。
于是,李显大封韦皇后家族。追赠死去的韦玄贞为邦王,所建的坟墓称为“褒德陵”,追封流放岭南而被当地蛮族酋长杀死的四个弟弟分别为郡王。要借且韦皇后来
韦皇后的大妹夫陆颂升被晋为国子祭酒,二妹夫冯太和晋为太常少卿,堂兄弟韦温为礼部尚书封鲁国公,韦胥为左羽林将军封曹国公,另有韦皇后两个子弟招为驸马。
在李显不遗余力的支持下,韦皇后一族的势力迅速膨胀起来,也有了与相王和太平公主抗衡的实力。
韦皇后看起来很是风光,但她真很累,又不能不帮李显。
“这个贱人!”韦皇后恨恨骂了声,突然喊道,“来人!”
巧莲低眉顺目地出现在了韦皇后面前:“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快快差人,去将宗阁老请来,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
“是!皇后娘娘!”
秋莲正要转身而去,却又被韦皇后叫住了,良久,她烦闷地挥手道:“算了,不用去请了,你先下去吧!”
巧莲早已习惯了韦皇后的朝令夕改,也不问为什么,只是乖巧地答应一声,悄悄退了下去。
“若是三思还在,那就好了!”韦皇后自言自语道。
是的,韦皇后一直认为,自己在与太平公主的较量中无法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一方面是因为太平公主心计颇多,根基深厚。而更重要的原因是太平公主周围人才济济,可自己身边却没有真正能出谋划策之人。
宗楚客忠心,韦皇后才让他成为首辅。有忠心固然是好事,可是宗楚客的目光太短浅了,与武三思的深谋远虑比起来,实在是不堪大用。
韦皇后本想和他商议对策,可宗楚客的能力有限,作为首辅宰相,连政事堂内的其他宰相们都搞不定,又怎能为自己排忧解愁呢?
现在的局势的确有些诡异,先是有郎岌冒死上书,说韦皇后与宗楚客勾结,企图谋反。后有燕钦融上奏,说皇后干预国政,安乐公主以及宗楚客等人交相勾结,朋比为奸,危害社稷国家。
这些人都是小人物,却能上达天听,背后没有太平公主的影子,谁会相信?
尽管郎岌与燕钦融已先后被除去,可太平公主的计谋却得逞了,韦皇后在朝堂和百姓心中的名声越来越差。
韦皇后心里便堵得慌,燥热之下顺手拿起了手边的扇子。
皇宫的御扇制作精巧,打开扇面一个亭亭玉立的仕女便跃然纸上,仕女的额头上点着一抺红梅妆。
看到红梅妆,韦皇后眼前一亮,不由拍着额头喃喃道:“我怎么把她给忘了?”
……
上官婉儿当然知道韦皇后为什么要找自己,这一路上她便寻思着如何应付韦皇后。
上官婉儿着一身白色窄袖宫装,缓缓步入殿内,依依拜下行礼,笑颜展,樱唇启:“婉儿叩见皇后娘娘!”
“婉儿妹妹,何须多礼,快快请坐!”韦皇后热情地拉着上官婉儿的手道。
“多谢皇后娘娘!”婉儿依言坐在了韦皇后旁边。
韦皇后也不客套,直截了当对上官婉儿道:“婉儿妹妹,哀家找你来,是有件事情想与你商量!”
“皇后娘娘请讲!”
韦皇后叹了口气道:“也不知最近是怎么回事,连政事堂的那些宰相们不听使唤了,还有朝中对我非议很多。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道:“不用问,政事堂的宰相们,肯定是有人给他们上眼药了!”
大唐建立之初,只有尚书省、门下省、中书省的长官才是宰相。后来,皇帝为了从中级官吏中选拔亲信以分相权,凡五品以上职事官经过皇帝加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头衔,都可充任宰相,不受资历限制。
大唐宰相的权力很大,任命官员须经尚书省初拟,报中书、门下两省后,再由宰相审核,报皇帝批准后再经宰相下达。
“实在不行,我设法将那几个不听话的宰相换了!”韦皇后恨恨道。
上官婉儿摇摇头道:“皇后娘娘当然可以将宰相换了,可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此话怎讲?”韦皇后一脸谦逊地求教道。
“不管是政事堂的宰相,还是朝中的大臣,很多都是皇后娘娘亲自安插的,按理说,皇后娘娘与太平公主的较量应该占尽优势,可事实并非如此,娘娘可知原因何在?”
“妹妹请直言!”
“恕我直言,娘娘身边的人虽然多,可都是阿谀奉承之辈,真正有有本事的人凤毛麟角。相反,太平公主网罗的则是有才干的人,虽然少却很是得力,此消彼涨之下,便平分秋色了!”
韦皇后苦笑道:“妹妹所说的我何尝不知,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韦皇后还有一句话没说,全力以赴与太平公主和相王斗法,是李显暗自交待给她的,她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其实,决定皇后娘娘与太平公主胜负的最终力量,并不是你们二人现在所掌握的力量,恰恰是你们二人都没有掌握的力量,就是那些中间派!”
“中间派?”韦皇后有些不解。
“就拿政事堂的宰相来说!”上官婉儿给韦皇后解释道:“七名宰相之中,有三个是皇后娘娘的人,两个是太平公主的,还有两个属于中间派。现在看起来是皇后娘娘占了上风,但最终还要看谁能争取到中间派的支持。若是娘娘争取到了,那便是稳操胜券,可若是太平公主争取到了,那便是反败为胜!”
大唐宰相人数不定,少时两三人,多时五六人。李显做了皇帝后,宰相的数量是历朝最多的,达到了七人。
其中,宗楚客、纪处纳、韦巨源三人是韦皇后一手提拔上来的,魏知古与郭振是死保太平公主的,而剩下的萧至忠与陆象先二人,则两不相帮,只顾做老好人。
韦皇后听了上官婉儿的一席话,心中暗自赞叹:上官婉儿不愧有巾帼宰相之称,她的见解果然高明。
“太平公主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并且已经先行一步了。”说到这儿,上官婉儿又道,“皇后娘娘还记得那次萧至忠帮太平公主与相王一事吧?”
上官婉儿所说之事,韦皇后当然记得。
李重俊政变后,韦后指使宗楚客告发相王和太平公主,说他们二人串通一气,在幕后怂恿李重俊,所以李重俊才会发动政变。
李显命宰相萧至忠审问,平时掉个树叶都怕砸了脑袋的萧至忠,一反常态掏心掏肺地为相王和太平公主鸣冤,说相王当初如何真心诚意主动让出帝位,现在决不可能参与夺取帝位的谋逆。最后的结果是,太平公主与相王李旦地位依然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