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三顾不得再装死,赶忙坐起身,从嘴里往外抠,一边抠一边呕吐。
燕谷掷地有声道:“从今日开始,我见你一次,就让你吃一次耗子肉!”
燕谷果然说话算数,打这之后,每日带着铁蛋一帮人,捧着死耗子,四处寻找毕三。毕三吓得只有躲藏起来,彻底不敢露面了。
被一个十几岁的小乞丐追得满城跑,毕三咽不下这口气,便去找自己的老大陈铁锤哭诉。陈铁锤是整个潞州乞丐的头,毕三吃了瘪,他自然要出头。
陈铁锤放出话来,三日内定要燕谷好看。陈铁锤话一出口,铁蛋等人觉得天要蹋了,他们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噩运。
燕谷能收拾住铁蛋这些小叫花,也能收拾毕三这样的无赖,可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摆平陈铁锤,这就有些为难了。想了好久也没想出办法来,燕谷无奈只好求助海叔。
听燕谷说了事情的经过,海叔竖起了大拇指笑道:“谷儿,做的不错,不愧是岛主的徒弟,有魄力!”
燕谷还要说什么,海叔却只摞下一句话:“这事交给我,你只管等消息便是!”
当晚半夜时分,海叔穿了夜行服悄然翻墙而出。
不知海叔使了什么手段,第二日陈铁锤便改了口,再次放出话来:潞州城十五岁以下的乞丐,全部由燕谷管理,若谁不遵从,那就是和他陈铁锤过不去。
听到这个消息,铁蛋等人顿时目瞪口呆。连潞州城的乞丐头子都要卖燕谷的面子,他们怎能不对燕谷心悦诚服。
从此,潞州十五岁以下的乞丐,有了新的老大。
当然,燕谷名义上还要受陈铁锤的管理,他投桃报李,每月主动给陈铁锤上缴五十两银子。以往整个潞州城的乞丐加在一起,每月上缴的银子也没有这么多,陈铁锤乐得嘴都合不拢,对燕谷的所作所为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心中清楚,就算燕谷不给他一文钱,他也不敢把燕谷怎么样。
接手少年乞丐后,燕谷大刀阔斧订了规矩:所有人不再行乞,而是借行乞之名,四处打探消息。
为了调动众乞丐的积极性,燕谷施行了奖优罚懒的法子,将手下所有乞丐编了十几个组,每组都有一个领头的。打探消息多,不仅有鱼有肉,还会有赏钱。打探不来消息,只有吃窝头的份。
很快,燕谷将少年乞丐们治理的服服帖帖,打探的消息越来越多。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就是有只蚊子飞进潞州城,也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燕谷的效率之高大大出乎卢小闲意料,随着消息源源不断地传来,卢小闲对燕谷彻底刮目相看,这让燕谷心中很是得意。
……
景龙四年三月初三,飘散着花草香气的春日里,卢小闲突发奇怪想,兴致勃勃提议要去郊外踏青,寻春赏花。
江小桐雀跃不已,来潞州一直忙着安家,能出去透气当然是让人高兴的事情。这些日子,卢小闲与张猛独住,江小桐连说个话的时间都没有,当然不愿错过这样的机会。
魏闲云不像江小桐那般向往出行,他知道卢小闲是借机会与自己商量正事,当然不反对去,欣然应允。
春雨滋润,效外悄悄换了容颜。
嫩嫩的草茎、草叶,爬满漫长的山路,把山路封住,让山野成为草木的天地。路边映入眼帘的是菜花,整片整片的金黄,没有一点参杂,煞是好看。
吉温与张猛在一个平坦之处,将长毯铺于地上,岑少白、张堂和黎四把带来的美食一一取出。
既然来踏青,肯定少不了美酒。
江小桐与影儿、吟风、弄月畅游于花海中,与花为伴,用鼻尽情吮吸迷人香味,深深沉浸于大自然的芬芳之中。
海叔立在她们身后,远远看着他们。
卢小闲闲来无事,扭头看了一眼魏闲云。他身上那股洒脱劲,好象天生一般,让人觉得舒服。
指了指一旁的矮山,卢小闲笑着对魏闲云道:“先生,可有兴趣去山上一游?”
魏闲云依然云淡风轻,心知卢小闲有话与自己说,微微点头道:“公子有此雅兴,理当奉陪!”
正在忙碌的吉温,不意抬起头,瞅着卢小闲与魏闲云远去的背影,皱了皱眉头。
吉温内心对魏闲云并无好感,这倒不是针对魏闲云本人,关键他是太平公主的幕僚,身份太敏感了。
在吉温看来,魏闲云非常危险,说不定哪天就会给卢小闲带来灾祸。他并没少向卢小闲表达自己的担忧,可卢小闲从来就不当回事。
卢小闲与魏闲云没有直登山顶,到了半山腰便停了下来,卢小闲默默立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卢小闲突然问道:“先生,你真的不后悔?”
“如果我没记错,你已经是第七次问同样的问题了!”魏闲云无奈道。
“我知道!”卢小闲忍不住晃晃脑袋,“可我还是有些不相信!”
卢小闲所说的不相信,是魏闲云决定今后要跟着他了。
魏闲云无语。
卢小闲忍不住又问道:“先生可有烦心事?”
魏闲云老老实实点头:“只要是人,谁都会有烦心事,我当然不例外!”
卢小闲来了兴趣,正要询问,却被魏闲云岔开了话题:“小闲,你来潞州后悔吗?”
“不后悔!”卢小闲摇摇头,“潞州官场错综复杂,正适合我们在这里立足。潞州的地理位置勾连南北,商贸发达,若能站住脚,今后会大有收获!”
“潞州的形势远比想象要复杂的多!”魏闲云提醒道。
这些日子魏闲云也没闲着,利用太平公主的资源,他也打听到了不少潞州的内幕。
在潞州,刺史梁德全是不折不扣的土皇帝。无论是在官场,还是生意场,他都能一手遮天。
梁德全是韦皇后的心腹,正是有韦皇后的庇护,他才敢为所欲为,在潞州巍然不动地做了数年刺史。
“凡事必有破解之法,潞州被梁德全经营的铁桐一般,但未必没有破绽,只是我们一时没有找到而已!”卢小闲倒是很乐观。
魏闲云似乎想起了什么,向卢小闲问道:“玉真郡主不是给过你一封信吗?要不我们去找临淄郡王,说不定他能帮我们一把呢!”
“不妥!”卢小闲微微摇头,“依目前的形势看,临淄郡王根本没有能力帮我们。就算能帮,我们也不宜现在就去找他。梁德全与临淄郡王素来不睦,若让梁德全知道了,岂不是过早树敌了?”
魏闲云微微颌首:卢小闲分析的一点没错,李隆基虽然是郡王,还真帮不了他们。
三年前,李隆基到潞州做别驾。刚到潞州,他想用郡王身份压服梁德全,好争些权力。梁德全阴险的很,表面上对李隆基礼数周全,暗地里却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刺史衙门和各县,李隆基不仅插不进手去,还吃了几次暗亏,数次交锋都败下阵来。李隆基愤慨无比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做闲散郡王,不再过问的政事。
“小闲,下一步我们该怎么走?”魏闲云看似询问,实是考校。
“潞州官场与商家的情况,我们大体已经掌握。但对帮派的情况却知之甚少,特别是正义堂,我们一无所知,不搞清楚这些,最好不要盲目乱动。”
潞州官场的争斗,说穿了就是梁德全与李隆基间的争斗,梁德全占据绝对的优势。
潞州商家的暗战,同样是一边倒。梁德全的小舅子白宗远,以一己之力,生生将潞州本地的世家大族压得抬不起头来。
最微妙、也最复杂的,是潞州的帮派之争。
潞州原本只有一个燕雀帮,梁德全主政潞州后,又出现了两个帮派,一个是长乐门,一个是正义堂。
随着燕雀帮迅速没落,长乐门和正义堂打得你死我活,燕雀帮两不相帮谁也不得罪。
魏闲云沉吟道:“正义堂我可以让长安那边查一查底细,可能要多费些时日。”
“不打紧,我们有的是时间。”卢小闲瞅了一眼魏闲云,“再说了,岳父大人他还……”
卢小闲话没说完,便听见江小桐在下面喊他们吃东西了。
“走吧!”卢小闲打趣道,“我们这可是饭来张口!”
刚走到长毯边上,卢小闲便看见陶罐里插着一大把白艳艳的野蔷薇,罐里还加了泉水。
“看看就是了,还采那么多回去!”卢小闲对江小桐笑道,“你可真是贪心不足呀!”
江小桐嗔怪地回了卢小闲一眼:“这是给胭脂的,她身子沉,不方便出来,带回去给她养养眼!”
胭脂已经怀胎八个月了,江小桐隔三岔五会去看望她,两个女人有说不完的话。
卢小闲赞赏道:“还是你想的周全,让胭脂养养眼,心情好了,生的孩子肯定招人喜欢!”
影儿在一旁没头没脑地道了句:“那么喜欢孩子,有本事自己也生一个!”
江小桐一听脸便红了,啐骂道:“你个死妮子,什么话都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