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只要是赵朗营中的兄弟,不管是独身一人还是一队人马,不管是出征前还是执行任务回来,作为大哥的赵朗,都要拍着他们的肩头,对他们道一句:“平安归来,一醉方休!”
这句话,已经深深刻入每个兄弟的脑海中。
“海宾见过大哥!”那人突然单膝跪倒在志,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一个大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卢小闲仿佛听见了全世界崩溃的声音。
赵朗虽然没有哭出声来,但眼圈红红的,眼泪不停在打转。
良久,王海宾止住了哭声,狠狠抺了一把眼泪,不好意思的道:“让大哥见笑了!”
“海宾,你还是我的好兄弟!”
说罢,赵朗指了指卢小闲,对王海宾道:“他也是老熟人了!”
“卢小闲见过王都尉!”卢小闲笑着道。
“卢公子!你折煞我也!”王海宾赶忙向卢小闲施礼。
卢小闲与王海宾的父亲王孝杰渊源颇深,当年若不是卢小闲,王孝杰的尸骨都找不见,说起来卢小闲也算是王海宾的恩人了。
四人将马匹交于军士,随王海宾进了营门。
营门后是吊桥,接着是了望台、哨所、武库、督战台、前中后军帐、观星台等。
王海宾带着他们,一一介绍着折冲府内的各种设施。
来到中军帐前,赵朗愣住了:竟然挤满了身穿甲胄、排列整齐的军士。
“欢迎大哥回家!”几百人的声音。汇成一条河流。
那是让人振奋的声音。
那是让人想哭的感觉。
那是让人自豪的回忆。
卢小闲被震撼了,觉得胸腔堵的慌,鼻子酸酸的。
就在那一瞬间,卢小闲突然想起大草滩,想起那些童奴,自己若是再回去,是不是也会有今日这般感受。
赵朗紧咬嘴唇,竭力不让自己眼泪流下来,他朝众将士挥挥手,大声道:“谢谢兄弟们!”
进了中军帐,王海宾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大哥,你稍作歇息,我带你去看个好地方!”
赵朗故意脸色一沉:“你个混小子,当大哥是泥捏的,来你这军营一遭,还需要休息么?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好地方,现在就带我去!”
王海宾嘿嘿笑道:“大哥还是当年那般急性子!”
赵朗与卢小闲等四人随王海宾来到一处宽敞的校场,王海宾笑着对赵朗道:“大哥,这里是折冲府的骑兵训练场!”
“骑兵训练场?”赵朗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王海宾一声呼哨响起,校场外出现一队气势如虹的骑兵,嘴里喊着呼号,由远及近朝着站立的几人呼啸而来。
骑兵速度越来越快,卢小闲已经能感到扑面而来的萧杀之气。
五百步,三百步,一百步,五十步,眼看着就到了近前,骑兵却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
赵朗像欣赏美丽的风景,一边看一边不住的点头,没有丝毫惧意。
骑兵马速逐渐减慢,距离他们十步左右,为首一名骑士向上一举马槊,带头勒住了战马。
整个马队整齐划一,齐齐停了下来,除了战马打着响鼻的声音,四周一片寂静。
王海宾一脸的自豪,对赵朗道:“大哥,折冲府的骑兵都是我精心挑选的,按照以前旋风旅的方法进行训练!”
旋风旅是当年赵朗所部骑兵的称号,在大唐军中赫赫有名。
“不错,有点旋风旅的影子!”赵朗点点头,有些惋惜道,“可惜人数少了点!”
“大哥,你有所不知!”王海宾苦笑道,“绛州折冲府只有步兵编制,并无骑兵编制,我是从牙缝里挤出银子来训练的骑兵,这五十人已是我承受的最大限度了!再说了,整个折冲府,也只能挑出这么些人来训练!”
“哦!原来如此!”听王海宾这么一说,赵朗很能体谅他:“能做到这一步,你也不易了!”
卢小闲不解地问道:“赵大哥,训练五十名骑兵需要花很多银子吗?为什么不多训练一些?”
赵朗耐心地为卢小闲解释:“大唐骑兵每人配马槊一柄,横刀一把,软弓三把,弓矢一百五十支,备用弓弦八根,障刀一把,解甲刀一把,圆盾一副。海宾这里没有骑兵编制,朝廷不会配备这些装备,他只能自己掏腰包,不说别的,单是马槊就制作极其耗时,一柄算下来得几十两银子。加上其他各项,可不是个小数目。”
赵朗对骑兵很熟悉,他这一解释,卢小闲明白了:骑兵是拿银子堆出来的。
卢小闲突然想到大草滩马场,若有赵朗这样的人才去训练那些童奴,该有多好。
见卢小闲不说话,赵朗以为自己说的还不够明白,继续道:“还有马匹,不仅每日要精细喂养,而且训练中经常有折损,这些都需要银子。”
卢小闲突然问道:“这些马匹都是突厥马吗?”
赵朗被卢小闲这句话问的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旁的王海宾苦笑道:“卢公子,突厥马可不是想买就能买的,大唐骑兵中突厥马也没有多少,若这五十名骑兵全用突厥马,我早就成穷光蛋了!”
卢小闲笑了笑道:“王都尉若需要突厥马,我或许能帮上忙!”
赵朗奇怪地问道:“卢公子,你怎么会有突厥马呢?”
卢小闲也不隐瞒,将自己买下大草滩马场、去突厥寻马配种的经历简要说了一遍,最后漫不经心道:“我只是想让马场养出好马来,却不曾想到,突厥马对于骑兵如此重要!”
赵朗对王海宾道:“海宾,卢公子所说的,你考虑考虑!”
王海宾不知卢小闲所说是真是假,他岔开话题道:“大哥,这事以后再说!还是先让他们演练一番,请大哥点拨点拨,如何?”
“好!”赵朗点点头。
骑兵开始演练,首先演练了骑术训练。
这些骑兵的骑术果然不错,卢小闲虚心问道:“赵大哥,骑兵训练起来,一定不容易吧?”
“那是自然!”赵朗如数家珍,“要用马,必须先驯马。虽然马通人性,但要想做到人马合—,并非轻而易举,颇需要对战马进行细致、耐心的调教。骑兵要爱马尽心,待马善良,吃住行都要与马在一起,久而久之,马就能通过骑兵牵动缰绳甚至口令完成卧倒、左转、右拐、前进、后退、加速、减慢等,这种情感,都是在长期生活中建立起来的。”
卢小闲想起自己为童奴训练骑术,只是凭着感觉,哪知道还有这么多门道。
他瞪大了眼睛,感慨道:“这么复杂!”
“这只是第一步!除了对战马调教外,还得对骑兵进行上下马和稳固地骑在马背上等项目的训练。”赵朗继续道,“在马上,远不如在地上稳重。马一旦走动或狂奔,仍能稳坐在马上,才算得上好骑士兵。不经严格训练的骑兵,临战前因紧张害伯而落马者,有之;战马急速前进中由于平衡不当而落马者,亦非罕见;战斗中仅几个回台,因抵挡不住猛烈打击而落马者,多之;这都是骑术不精造成的!”
“大哥说的没错,当年我们旋风旅的骑兵,上马不踩镫,一跃而上,下马不踏磴,—跃而下。在奔驰中,由此马换乘彼马,从不下马,只须跳跃—下便可完成。越天堑,登丘陵,冒险阻,绝大泽,驰强敌,乱大众,旋风旅的将士,哪个不是如履平地,只可惜……”
说到这里,王海宾的眼圈红了,赵朗的面色也变得阴沉了,毫无疑问,他们不约而同又想起了那些在战场上阵亡的旋风旅兄弟们。
卢小闲若有所思。
接下来,骑兵表演骑射与厮杀。
这些骑兵不仅能稳固地骑在狂奔的马上,而且还能向前后左右开弓射箭,挥动武器稳准狠地打击对方,稳妥地躲闪避或档拨架敌方迅猛的攻击,能够……
骑兵的训练要比步兵操弓、搏击之难度大得多。步兵描准开弓,易于使出全身力量,射沙较远,准确沙度较高。然而骑兵是坐在马上瞄准开弓,战马在走动或狂奔,被瞄准的目标是运动状态,能练就百发百中和准确有力地打击对方之骑射技术,绝非一日之功,当是在严格教导之下,经过长期而又艰苦操练之结果。
“不错,不错!”看罢之后,赵朗忍不住赞,“海宾,看得出来你没少下功夫!”
“该教的我都教了,该训的我都训练到了!”王海宾叹了口气,低头道,“只可惜他们永远都成不了旋风旅!”
赵朗知道王海宾心中所想,笑着安慰道:“海宾,你不必气馁,旋风旅是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你这些骑兵没上战场淬过火,自然少了那股气势,将来有机会上战场杀敌,见了血自然会变成强兵!”
听了赵朗的话,王海宾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大哥,这么多年,你身上旋风旅大哥的那股气还在吗?”
赵朗一愕道:“你怎么想起问起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