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龄说的没错,我们是该感谢掌柜的,来,公子,请坐!”文俊的丑脸上洋溢着笑容。
卢小闲和崔湜也不客气,和他们围坐在一起。
“还未请教公子贵姓呢?”
“哦,我姓卢,他姓崔!”
“哦,是卢公子崔公子,来,一块吃点吧!”文俊热情地邀请道。
“不了,我吃过了,你们吃,我和你们聊会!”
五人又开始吃了起来。
“这位大哥,你刚才说的继续救火是个什么意思?”卢小闲向刘辰问道。
刘辰还未来得及答话,常敬忠抢先说道:“卢公子,你有所不知!文兄才思艳丽,工于小赋,从不用打草稿,一挥而就,做起文章来就把手在袖子里笼一笼,然后一咏一吟就成了,八韵为一赋,每次考试,押官韵作赋时,文兄不急不躁,叉手一吟便成一韵,八次叉手即可完成八韵,人又送外号‘文八叉’。文兄很喜欢助人,在考场每次都能帮助自己左右的考生,据说上次科考主考官专门严防于他,但他还是暗中帮了八个人的忙。”
卢小闲听罢,惊异地望着文俊。
文俊叹了口气道:“若不是这帮狗官以貌取人,我何至如此呀!”
卢小闲拍着文俊的肩头道:“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相信我,文大哥,你总会有出头的那一天!”
这么些年来,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如此激励的话,文俊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他朝卢小闲点点头道:“多谢卢公子。”
崔湜在一旁问道:“你们五位考的是明经还是进士?”
刘辰嘴一撇,不屑道:“我们怎么会去考明经呢,当然考进士了!”
大唐的科举考试有很多门类,主要的是明经和进士两门。
明经主要考的是贴经,就是把经典着作某一段的一部分文字用纸贴住,让考生回答原文的内容,考的是死记硬背。为了增加难度,主考官开始选择一些偏僻生冷的章句做为试题。但那些聪慧的人,往往不会去考明经,在他们看来明经太不入流,不足以显示安邦治国的才能。
相对于明经而言,进士考试就难的多。进士考试要考三场,第一场考诗赋,第二场考贴经,第三场考策文。
明经与进士这两种考试的难易对比,举人们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之说,意思是三十岁的人考中明经就已经是高龄考生了,而五十岁能考中进士还算是年轻的。
“进士如此难考,你一定吃不了少苦吧?”卢小闲向杨乘亿问道。
杨乘亿叹了口气道:“我这是第七次参加进士考试了,上次科考后的一场大病,几乎要了我的命,在长安好不容易养好了病,已经大半年过去了,索性索性就住在了长安继续苦读,等待这一次科考。离家三年了,也不知家中如何了。”
卢小闲有些同情这些举人了,他有些言不由衷道:“杨大哥吉人自有天象,家中一定安好的!”
卢小闲心情有些沉重,他准备起身离开了:“各位,你们吃过早饭还要温习功课,就不打搅了!”
常敬忠对卢小闲颇有好感,他笑道:“不碍事,等会我们要结伴去龙首山!”
“去龙首山干嘛?”
“去摸柳?”
“摸柳?”
“据说,只要摸到了金丝柳,考场上就会笔力连绵,文思不绝,一举高中。”
“还有这说法?”
“当然了,这可是上次科考的探花郎说的,怎么会有错,这还是我们花了一两银子才买来了这个秘诀呢!”
离开了天祥客栈,卢小闲忍不住问道:“崔大哥,摸柳就能高中,你信吗?”
崔湜笑道“我当然不信,这肯定是蒯正鹏歪主意!”
“蒯正鹏?”卢小闲奇怪地问道:“蒯正鹏是何许人?”
“蒯正鹏便是刚才那些举子所说上次科考的探花郎,说起这个蒯正鹏,里面还有些故事呢!”
卢小闲来了兴致,赶忙道:“崔大哥,你给我讲讲!”
蒯正鹏在上次的科考中了第三名,成了万人瞩目的探花郎。眼看这状元和榜眼两位同科都已经被吏部外放做官去了,排名在他身后的进士们也都纷纷走上了仕途,静等消息的蒯正鹏真有点坐不住了。他找到吏部尚书乔为仁一问,没想到那乔为仁一翻眼睛,不屑地说道:“目前没有空缺啊,你回去等着吧!”
蒯正鹏一打听才明白,乔为仁是出了名的贪官,没有钱孝敬,想要叫他放官,那简直就是搬梯子上天,连门都没有啊!
蒯正鹏哪有银子给乔为仁,就算有他也不会给。他见乔为仁搪塞自己,大怒之下竟当面把乔为仁骂了一顿。因为蒯正鹏有功名在身,乔为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最后被骂得实在恼火,只得命手下人把蒯正鹏推出了吏部衙门。
乔为仁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狂生,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只要我一日在任,一日就不放官与他,叫他在长安等个十年八年的,看你狠还是我狠!”
点谁是探花郎是陛下说了算,可是放谁当官,那可是吏部说了算。就算蒯正鹏把这事捅到陛下面前,没有空缺,别说皇帝,就是神仙也没有办法啊。
打这以后,蒯正鹏隔三岔五就到吏部来吵闹一场。
卢小闲笑道:“这蒯正鹏有些意思,他住在哪里,我们瞧瞧去!”
崔湜带着卢小闲来到蒯正鹏的住处,这是一户人家的偏房,里面十分简陋,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蒯正鹏穿着也朴素至极,若不是早知道他是上次科考的探花,卢小闲还真将他当作市井之人了。
卢小闲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蒯正鹏向卢小闲深深施了一礼道:“蒯某见过卢大人!”
蒯正鹏虽然痛恨乔为仁,可对卢小闲还算恭敬。
卢小闲在朝堂的所作所为,整个长安城都传遍了,蒯正鹏当然也听说了。
卢小闲问起举子们摸柳一事,蒯正鹏苦笑着说了事情的原委。
去年冬天,天寒地冻,乔为仁的父亲哮喘病发作,浓痰堵住咽喉,一口气没上来便一命呜呼了。乔为仁找了个风水先生,在长安城外的龙首山选了一块风水宝地。乔为仁披麻戴孝,将父亲下葬后,又花高价买来二十多棵稀有的金丝柳栽种在坟前。
蒯正鹏一直在长安耗着,钱已经快花空了,别说送礼,就是以后能不能在长安住下去,恐怕都快成问题了。蒯正鹏心中憋闷,到街边的小酒馆中喝了二两烧酒,借着酒劲,他又来到了吏部衙门。
吏部的差役早就已经认识他了,知道他就是前科的探花郎,也不敢十分为难他。蒯正鹏摇晃着身子,来到了乔为仁的内书房,乔为仁还是一脸的苦相,张口就说没有空缺,叫他继续等。
蒯正鹏用手指着乔为仁的鼻子,吼道:“蒯某人已经忍耐你很久了,眼看着今年又要开恩科了,还将有一大批举子要等着外放做官,你再不给我找个好地方,可别怪蒯某人对你不客气了!”
乔为仁搪塞了蒯正鹏几句,命令手下把半醉的蒯正鹏又架出了吏部衙门。乔为仁因为蒯正鹏隔三岔五来闹,所以把他的话早就当成了耳边风。在他的眼里,蒯正鹏就是一条小河沟里的烂泥鳅,他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啊!
蒯正鹏回到住处,一头倒在床上,越想越来气,眼看着今年赴恩科考试的举子们都已经陆续赶往长安了,他这个前科的探花郎还傻傻地在这里等吏部派官呢,蒯正鹏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直到鸡叫头遍,蒯正鹏一骨碌爬起来,脑袋却“砰”的一声撞到床顶的横木上,这一撞,倒把人磕明白过来了,他拍手叫道:“有了!”
蒯正鹏找来几张红纸,写上“高中秘诀”四个大字,贴到了各个客栈的门前。
蒯正鹏可是前科的探花郎啊,这就是无形的号召力,很多今年赶考的举子们纷纷上门求教。
蒯正鹏倒也不藏私,只需花一两银了子,他就把自己为何能考中探花郎的秘诀讲了出来。举子们听他讲完,一个个的都是将信将疑,可看他言之凿凿的样子,却又不得不相信。
卢小闲忍俊不禁笑道:“这么说,你是想让举子们都到乔为仁父亲的墓前摸柳去?”
“他不让我好过,我也得让他难受难受!”蒯正鹏愤愤不平道。
蒯正鹏的急智让卢小闲很是欣赏,他朝蒯正鹏点点头道:“你再坚持一段时日,等有机会了,我帮你去计回这个公道!”
“多谢卢大人!”
……
十天之后,在龙首山上给乔为仁守墓的两位家人跑了回来,他们磕磕巴巴地和乔为仁说明墓地的情况。
乔为仁一听也愣住了: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年多,这帮赶考的举子们怎么都到龙首山摸金丝柳去了?
乔为仁心中怀疑,吩咐家人准备大轿,两个时辰后,他终于沿着盘山路,来到了父亲的墓地,大老远他就闻到了一股骚臭的气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