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小闲摇摇头道:“李将军此言差矣!你所说的那是高祖和太宗时的情况。”
说到这里,卢小闲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来唐朝初期,府兵番上、戍边都能按规定轮换,勋赏也较丰厚,许多富人将当兵作为求取功名利禄的手段,因此,府兵制呈现出一派繁荣景象。可从高宗、武后起,同边境战争频繁,府兵得不到轮换,以至出现了壮龄应募,华首未归的情形,番上制度也遭到破坏。加上勋赏不行,府兵地位下降,当兵无利而有害,因此富人千方百计逃避兵役,兵役负担逐渐落到穷苦农民身上,宿卫府兵被卫府长官当作奴仆使用,从事各种杂役,百姓耻作府兵。为躲避服役,有些人不惜自残手足。特别是如今均田制也日趋破坏,府兵之家因不免杂徭,贫弱不堪,纷纷逃亡,府兵制已经难以继续实行下去了,甚至出现了折冲府无兵上番的局面。”
说到这里,卢小闲望着李思经道:“按理说,李将军的右卫五十四个折冲府,此番至少应该集结五到六万人,可目前仅来了三万人,个中原因难道李将军不知道吗?”
卢小闲的话让李思经哑口无言,他管辖的折冲府的确也到了无兵上番的局面。
卢小闲不客气地问道:“薛帅,平心而论,你现在手下的这些兵,论起战斗力,可比当年东硖石之战的府兵强?”
薛讷摇摇头。
“我再问大都督,你当年在耿国公手下效力,你觉得你的能力比起耿国公如何?”卢小闲又问道。
耿国公便是当年兵败东硖石,坠崖而死的王孝杰。
薛讷摇头道:“我不能与耿国公相比。”
“兵不比当年强,将不比当年强,当年大唐四十万人尚且全军覆没,今日只有六万人,薛帅又凭什么能战胜契丹人呢?”
卢小闲的话让众人都不言语了。
薛讷有些不服气,他争辩道:“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契丹与奚部落都有内附的意思,他们现在跟着突厥可汗默啜,是由于朝廷废止了松漠都督府,没有依靠,在默啜的打压之下无可奈何之举。只要朝廷能恢复松漠都督府,他们马上就归降。收降奚、契丹就可以去默啜的羽翼,何乐而不为?”
卢小闲看了薛讷好一会,摇头苦笑道:“薛帅与这些草原部族打了一辈子交道,怎么会不了解他们呢?他们崇尚武力,谁的拳头硬他们就听谁的。这么多年来,大唐连一次也没赢过契丹,他们凭什么归附大唐?换作是你,你会吗?”
薛讷眉头紧皱:“定国公,那你的意思是?”
卢小闲直言道:“这彻头彻尾就是就是默啜设的一个圈套,他们用这种骄兵之计,如果我们上当了,正好可以打个伏击。就算我们不上当,他们也没有任何损失!”
李思经的声音在一旁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即便如此,我们也要拼死一战,我大唐男儿没有怕死的。”
卢小闲冷冷地盯着李思经道:“打仗不是光靠勇气的,还要靠脑子,最终还靠实力,我最讨厌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了。前不久的孙佺,还有现在的你,莫不是如此。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也就罢了,可为了自己的一战成名,而让那么些人白白死去,那简直就是混蛋。难道我大唐男儿的性命就草芥不如,就是让敌酋任意杀戮的吗?”
李思经脸色铁青,胸脯上下起伏,显然被气得不轻。
卢小闲毫不客气道:“李将军,你别不服气,就你那三万府兵,我潞州团练就能收拾了,更别说对手是兵强马壮的契丹奚族联军了。”
薛讷一听卢小闲越说越离谱了,赶忙劝道:“定国公,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也别说气话了。”
卢小闲笑笑不再说话了。
卢小闲不说话了,可李思经不干了,他眼珠一转道:“定国公,你的意思是说你的潞州团练可以以一当十?”
卢小闲不以为然道:“对付这样的府兵,以一当十我都是说少了。”
“那好,定国公,那我们就较量一番如何?”李思经向卢小闲挑战了。
“没问题,你划下道来,若是潞州团练输了,我收回我说的话,并向李将军叩头陪罪。”
“好,若是我的府兵输了,我李思经也向定国公叩头陪罪。”李思经毫不示弱道。
薛讷一见情形不好,赶忙劝阻道:“定国公,李将军,你们这是何必呢?可别伤了和气……”
卢小闲对薛讷摆手道:“薛帅,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伤和气的。”
说罢,卢小闲看向李思经:“我的兵有八百人,全上也行,上一队也行,上一火也行。骑战也可,步战也行。总之,你上十倍于我的人,怎么较量由你定,我自当奉陪。”
卢小闲这话说得很满,让众人觉得心中很不舒服,除了王海宾带的是官健之外,他们全都带领的是府兵,府兵让卢小闲说的如此不堪,他们面上也无光。
李思经听卢小闲如此说来,心中倒是有些小心了。
卢小闲的骑兵他是见过的,无论从马匹、装备还是训练上,都比自己的骑兵强的太多。
相反,府兵大多是步兵,步战能力要强于骑战能力,若是让卢小闲的骑兵下马与自己进行步战,在十倍于对方兵力的情况下,李思经有十成的把握。
想到这里,李思经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选择步战吧!你出一火,我出五百人!如何?”
大唐一火为五十人,李思经出五百人,刚好是十倍于潞州团练。
薛讷担忧道:“定国公,这刀枪相见,若是……”
卢小闲早有准备,他笑道:“薛帅,我的辎重车中有上万根白蜡杆,此时正好一用,不会有大碍的!”
“定国公准备这些白蜡杆做甚?”薛讷不解道。
“我自然有用处!”说到这里,卢小闲对李思经道:“李将军,给你半个时辰准备,够吗?”
“够了!”
“那好,半个时辰后,校场见!”卢小闲铿锵道。
李思经抱拳道:“李某告辞!”
说罢,李思经径自转身而去。
见李思经离去,卢小闲不急不慌又坐了下来,玩弄起手中的折扇来。
“定国公,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薛讷虽然不知卢小闲为何如此,但他知道卢小闲此举必有深意。
卢小闲淡淡道:“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现在没有办法让他知彼,但却能让他先知己。只有真正清楚自己的实力如何,到了战场上才不会做傻事。”
王海宾在一旁小声问道:“定国公,你真有把握能以一当十胜了李将军。”
“现在说这个没有什么意义,到时看结果便是!”
“李将军已经回营了,定国公难道不去准备准备?”王海宾提醒道。
“准备?有什么可准备的?”卢小闲很是奇怪。
……
中军大帐以外数百米处有一片空地,被开辟成了临时校场,薛讷及一干将领肃立于场边,卢小闲与李思经则分别站在薛讷身边。
场内五百府兵个个膀大腰圆,能从三万人被李思经选出,说是百里挑一也毫不过分,他们正站在场中一侧活动身体。而场中的另一侧,卢小闲的潞州团练却连个人影也没有。
李思经斜眼瞥了卢小闲一眼,心中疑惑:难道他是怕了,为何迟迟无人下场。
正疑惑间,突然有人喊道:“来了!”
果然,潞州军营方向漫起滚滚尘土,显然是骑兵在疾驰。越来越近,骑兵到了校场边上,如同一人一般,齐齐停下,整个校场立刻被灰尘所笼罩,而骑兵们却鸦雀无声地立在原地,甚至连马的嘶鸣都没有一声。
场中那五百军士连同观战的薛讷等人,顿时都变成了土人,可他们却一点发作的意思也没有,都被潞州团练的精湛骑术所深深折服。
骑兵中一人跳下马,穿过校场向这边跑了过来。王海宾认得此人,正是被誉为军中第一箭的神箭雕翎秋白羽。
秋白羽跑到卢小闲面前大声禀报道:“潞州团练八百零三人全部带到,请团练使训话。”
卢小闲扭头对李思经道:“李将军,我潞州团练全部在这里了。三个骑兵队,每队有四火,斥候队与雷霆队各有两火,总共有十六火,请你随便抽出一火。”
众人听了卢小闲的话,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李思经从三万人中精心挑选出了五百人来应战,可卢小闲竟然让李思经从潞州团练中随意挑出一火。且不说一方是五百人,另一方是五十人,单说卢小闲的这份自信,李思经就望尘莫及。
李思经就算再不顾颜面,也不好意思去点潞州团练的人。
卢小闲见状笑了笑,又对身旁的薛讷道:“薛帅,李将军太客气了,就烦请薛帅随意指定一火吧!”
薛讷点点头道:“那好,就让第二骑兵队第三火上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