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献阴沉着脸道:“我是当铺的东家,因为香炉之事,孙掌柜已经以死谢罪了,他死前留信给我,让我把当铺抵了你这香炉之当,以全他一生的清名。我家这一辈子欠孙掌柜的太多,所以,我要为他了这一桩心愿。这是契约,当铺归你了。”
听说孙掌柜自尽了,王云成面上神色变了一变,但他也没客气,把当铺划到自己名下。
阿史那献将当铺划给王云成后,便将自己锁进了书房,不吃也不喝,一连两天没有出来,无论阿史那雪莲如何苦劝,他就是不理。
无奈之下,阿史那雪莲便来求助于卢小闲了。
“你先回去,我一会便到!”卢小闲对阿史那雪莲道。
见阿史那雪莲还有些不放心,卢小闲宽慰道:“放心,你大哥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劝走了阿史那雪莲之后,卢小闲来到了内宅。
江小桐、娑娜与李持盈听卢小闲说完婉云之事,都不禁潸然泪下。
卢小闲趁机向三女提出,请她们出面,让婉云打消出家的念头,嫁给阿史那献。
三女毫不犹豫便点头答应了。
尔后,卢小闲迅速召来了燕谷,将孙掌柜一事讲于他:“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你马上动用一切力量,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知道了,小闲哥!”
“这事很重要,务必在一个月内给我结果。”卢小闲又叮咛了一句。
燕谷还是第一次见卢小闲给自己交待任务的时候专门叮咛,当然知道事关重大,他点点头道:“放心吧,我保证在一个月内给你消息!”
送走了燕谷,卢小闲又马不停蹄来到了阿史那献的府上。
“我已经确定孙掌柜是被人冤枉的!”
“我会尽快查出真相的!”
“你若想慰藉孙掌柜的在天之灵,就说句话!否则,我转身就走!”
卢小闲站在阿史那献的书房门口,仅仅说了三句话,阿史那献便打开房门出来了。
“我信你!”阿史那献赤红着眼睛道。
卢小闲拍了拍阿史那献的肩头,一句话没说便转身离去了。
……
开元三年三月的一天下午,汴州的一个普通村落,农人正在村东头树林下躺着,只听从东向西的行人惊慌地高叫:“看,西边天上的浓云把日头都盖住了!”
大约不到半盏茶功夫,灰色浓云愈滚愈近。村内黯然无光。空中传来了“簌……簌……”的骇人声。接着噼噼啪啪全身土黄色的虫子,铺天盖地而来。
在外乘凉的一老妪,见此情景立即跪下,两手合拢面向苍天,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天啊,要保佑,要保佑!”
周围的十多人都被她的祈祷惊呆了。
村里一位同族老人好像明白了什么,立刻大喊道:“蚂蚱爷显灵了!”
村民所说的蚂蚱爷便是飞蝗,刹时间飞蝗便到了头顶,遮天蔽日,时起时落,空中地上,上下交织,落在树上黑压压的,胳膊粗的树枝压得上下忽闪,一个劲地叫,边吃边拉屎,只听谷地里轰隆轰隆的嚼食声,哗啦哗啦的落屎声,他们无计可施,揪心地看着绿油油的谷苗,不一会被蝗虫啃成了光秆……
……
岺少白急急来找卢小闲。
“这个消息朝廷知道了吗?”卢小闲听罢皱着眉头道。
“应该还不知道。”岺少白道:“我们的消息是由汴州商号直接由快马第一时间报来的,若里正报给县衙、县衙报给州府,州府再报到朝廷,估计要到三日之后了。”
卢小闲点头道:“看来,我们的分号传递消息,的确比朝廷的驿站要快些。”
毫无疑问,汴州出现了蝗灾。
蝗虫的习性很奇怪,当年份风调雨顺之时,蝗虫一般会分散单独生活,不会造成蝗灾,可是一旦某个地方出现旱灾哪怕是轻微的,群居蝗虫会大量繁殖,然后,形成一场吞噬天地间一切植被的风暴,这就是蝗灾。
蝗虫的吞噬能力相当恐怖,只需要半天,蝗灾所覆盖的田野就会只剩下裸露的大地,凡是能够入口的一切植物,包括高大的树木的叶片,到低矮的苔藓,都会成为蝗虫的口粮,大量繁殖的蝗虫在几十天后又会加入对植物的掠夺。
辛苦劳作了一年的农民,望着满天的飞蝗之时,悲怆的痛哭毫无作用,往往发生蝗灾的年份,都是饿殍满地易子而食的惨状。
绝不能让这样的情况发生,卢小闲找来魏闲云与岑少白商量对策。
商量妥当后,卢小闲对岺少白道:“此事非同小可,岺大哥你要抓紧时间,动用商号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做好以下几件事情。第一,大量调集粮食到河南道,特别是汴州,越多越好。第二,从长安总号与别处分号调集人手前往汴州,等待命令。第三,筹集大量现银,以备急用。”
岺少白知道事关重大,点点头转身匆匆离去了。
卢小闲又让人将华郎中与宋雪诚找来。
不一会,二人便赶来了。
卢小闲也没有废话,将汴州蝗灾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二位回去后,尽快去查古方,一定要找到治蝗药方,这可关系着千家万户的生计。”
“我们会尽全力的!”
……
做好一切准备,剩下的只能等了。
尽管卢小闲也知道救灾如救火,但必须要等朝廷最终的决断,不然他什么也做不了。
三月初九的夜晚,四方馆的一间书房内,一个老者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书。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宰辅姚崇。
自从姚崇做了首辅后,李隆基对姚崇言听计从,而姚崇对李隆基也是竭尽全力,君臣之间亲密无间,配合默契。
姚崇虽然做了宰相,刚开始还没有府邸,就住在罔极寺里。
寺院里花木葱茏,蚊子比较多,有一次,姚崇得了疟疾,只好请假休息。
李隆基见不到姚崇,急得不得了,不停地派使者去探视,一天就派了几十个。
姚崇既然休息,就只能由另一位宰相卢怀慎主政。
说起来,卢怀慎还是卢小闲的亲戚,人虽然不错,但论理政能力比姚崇还是差了许多。
卢怀慎每次到李隆基那里去奏事,只要说得合了李隆基的心思,李隆基总会说:这一定是姚崇的主意吧?一旦说的不合李隆基的心意,他马上就会说:怎么不先和姚崇商量商量再来!
后来,卢怀慎觉得总跑到寺里向姚崇问计也太不方便了,干脆上奏李隆基,让姚崇搬到四方馆一边养病一边办公算了,让他的家人也到这里来伺候他。
四方馆是大唐接待各国使者的地方,可以住宿。
玄宗一听,马上答应了,催着姚崇搬家。
姚崇却再三推辞:“四方馆里有许多档案文书,住进去不方便!”
李隆基却不在意:“设四方馆是为了国家,今天让你住进去,也是为了国家。若不是怕人非议,我恨不得让你住到宫里来,四方馆算得了什么,你就不用推辞了!”
李隆基对姚崇如此信任倚重,这便是对他最大的认可了。姚崇也感激涕零,恨不得为李隆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阁老!定国公求见!”姚崇的老管家进门来禀报道。
“定国公?”姚崇皱了皱眉头。
卢小闲虽然是皇亲国戚的身份,但他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他对陛下有大功,深受陛下信任,但素来低调,很少参与政事,像今日这样夜晚来访,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快快有请!”姚崇吩咐道。
“老姚,好久不见了,怎么样?最近可好?”
卢小闲每次见姚崇都很是热情,始终沿用在潞州时的称呼,姚崇现在虽然已经贵为宰相了,可听了卢小闲的称呼也觉得很亲切。
“托定国公的福,老夫一切都好!”姚崇呵呵笑道,“里面请,我这里有好茶!”
“好好好!”卢小闲也不客气,随着姚崇进了书房。
二人坐定后,姚崇问道“定国公可是稀客,不知今夜……”
卢小闲笑道:“老姚,我们俩是老相识,就不兜圈子了,我有一事要你帮忙。”
“定国公开口求人可是很难得,说吧,只要是合情合理我又能办的,决不推辞。”姚崇的话说的滴水不漏。
“我想让李林甫做国子司业!”卢小闲笑嘻嘻道。
“让李林甫做国子司业?”姚崇奇怪地看着卢小闲。
姜皎曾经来向姚崇为外甥李林甫求官,虽然求的不是国子司业一职,但姚崇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今日,卢小闲又来为李林甫求官,而且还是清望官国子司业,难道是姜皎说动了卢小闲?
姚崇思虑再三,觉得不可能,他与卢小闲交往多年,以他对卢小闲的了解,卢小闲绝不可能做如此荒唐之事,这么做必有深意。
想到这里,姚崇试探着问道:“定国公莫非不知道这李林甫是不无术的浪荡子弟?”
“我怎会不知道李林甫是什么样的人?”卢小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