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秦不茴是相信的,秦落芸一个人筹谋的一个国家,没有依赖任何人,甚至连北宁远都是她的棋子,她很好强,不愿意低头,也就是这份傲气让她越来越偏激,最后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秦不茴看着面前神情淡漠的秦三思,他亲手杀死了秦落芸,杀死了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最后只有轻飘飘的一句话,没有任何波澜。
秦三思的冷静却让秦不茴无法冷静。
她低头心中升起一个个念头“你到底是谁?”、“你有什么目的?”、“你也要杀死我吗?”……可所有念头又被她压了下去,最后脱口而出的只有一句:“你可真心爱过我们?”
他们一起生活的年月是她熬过一次次黑暗的力量,可最后这些居然都是假的?
秦三思看着秦不茴漂亮的一双凤眸,那双灵动的眼中蓄满了泪水,最后,他闭了闭眼,说:“看来我将你们养得很好。”
就算那日大火中,秦落芸面对着熊熊大火灼烧着自己肌肤的时候,她也问了这个问题:“秦三思,你可曾真心对过我们!”
无论在如何的逆境,不论秦落芸做了多少坏事,她们都还觉得世间尚有一丝真情在。
每个人遇到问题的时候,泄力的时候想的都是回家。
“没有。”秦三思睁开了眼睛,再一次强调,“没有。”
摇摇欲坠的泪水从秦不茴的眼角落下,她咬牙擦去,就听秦三思说:“我将你们养的很好,可我却不曾被真心对待过。”
他的目光看向眼前的虚无,回忆再一次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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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拓跋弃。
没错,就是抛弃的弃。
是凉羌最小的皇子,不过他刚出生时还不叫这样难听的名字,他叫拓跋琮。琮,玉也,象征着财富和权势。
这个名字也就意味着以后他将是凉羌新一任的君主。
没错他的父亲就是凉羌高高在上的君主拓跋凛,他的母亲是凉羌第一美人。
是一个为了爱不顾一切的愚蠢女人。
只是她的爱不是拓跋凛,而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御前侍卫,没有权势庇佑,这就意味着他们就算私奔也无处可去,因为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整个凉羌都是拓跋凛的。
是夜。
年仅十岁的拓跋弃从噩梦中惊醒,面前空荡荡的寝殿只有烛火摇曳,拓跋弃浑身一抖,才发觉殿内的窗户都没有关。
“乳娘?”
得不到回应,拓跋弃穿着里衣从床上爬起来,想要去关窗户,却发现自己根本够不到。
“乳娘!”他又试着喊了一次,可依旧没有回应。
他抱着自己,走出寝殿,一路呼喊着太监宫女的名字,可回答他的只有呼啸的冷风,直到他看见偏殿升起的火苗,才心下一喜,赶忙跑过去,嘴里还抱怨:“乳娘,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呢?”
门一打开,却是和宁静的院落完全不同的场景,他声声念着的乳娘倒在地上,瞪大了双眼,却已没有了呼吸。
“啊!”
凄厉的尖叫划破长夜,拓跋弃跌坐在地,正对着的是乳娘被勒后吐出的舌头,冷意从脊梁骨窜上来,他连逃跑都忘了,只是怔愣地坐在原地,直到他听到了拓跋凛的声音:“把他给我带进来。”
很快,就有两个侍卫跑出来,把拓跋弃架进了屋子里,这下他才看清殿内的惨状,死的何止是他的乳娘,殿内伺候的所有太监宫女都暴毙躺在地上,一个个都挣扎得衣衫凌乱,死不瞑目。
而中间还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正是那个说是去行宫泡温泉的母亲,她听到了动静,抬头看过来,眼里是浓浓的悲痛,可是却没有一丝对拓跋弃的关怀,最后,她再一次俯下身去,扭过头不再言语。
拓跋弃被扔在了地上,从出生至今还没有人如此粗暴地对待过他,更何况是在拓跋凛的眼皮子底下。
拓跋弃很快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从地上站起来,毕恭毕敬地给拓跋凛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拓跋凛抬了抬眼皮,一举一动皆是帝王霸气:“虞珍,他是不是你我的孩子。”
此话一出,犹如一道雷劈在拓跋弃脑袋上:“父皇何出此言?”
拓跋凛没有理他,而是再一次问虞珍:“他到底是谁的孩子!”
只见趴在地上披头散发,犹如女鬼的女人咯咯地笑了起来:“怎么?你怕你不如三郎有力?也是毕竟你已年过五十了,床上自然不如三郎厉害。”
虞珍笑着突然抬起头去看拓跋凛,贝齿之间满是鲜血,顺着齿缝落下,她伤得极重却还要和拓跋凛逞口舌之快。
“三郎不像你,有心无力,几次都不能成一次,我和三郎在一起可以日日酣卧软榻,夜夜春宵。”
“贱人!”拓跋凛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女人当着所有人的面贬低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他大步走了过来,一脚踩在虞珍的背上,像碾一只蚂蚁一样去碾她,“你简直是想死!”
说完,一脚将虞珍踹了出去。
虞珍撞在柱子上,吃痛喊出声,等回过神来依旧坚持咒骂拓跋凛:“你个老不死的色胚,你看中我的美貌就强娶我进宫,每日在我身上蛮横的讨伐,你可有把我当人过?”
“你居然如此不把朕给你的爱放在眼里!”拓跋凛还真没见过如此给脸不要脸的人,整个凉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爬他的龙床,虞珍得了他的宠爱居然还在这里对他的爱意嗤之以鼻。
谁料听了这话,虞珍没有半分感动,只是说:“你根本不爱我,你爱的是年轻,爱的是美貌,爱的是你早就失去的年轻的生命力!”
“你我之间没有半分真情。”
说着,她又看向已经吓傻的拓跋弃:“我们相遇是个错误,这个孩子同样是个错误!”
不再等拓跋凛发怒,虞珍就猛的撞向身后的柱子,当场一命呜呼。
拓跋凛站在满是尸体的偏殿内,沉默的看着虞珍的尸体,那份沉默看的所有人两股战战,直到他大笑:“错误,我们是错误?孩子也是错误,那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对的!”
虞珍至死对拓跋弃的讨厌救回了他一命,若不是如此,也不能让拓跋凛相信拓跋弃的确是自己的孩子。
可饶是如此,拓跋凛也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拓跋弃了。
他爱他,因为他的母妃是虞珍;他亦恨他,因为他的母亲是虞珍。
是他手下曾拥有着旺盛生命力又开败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