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黑,银街就活了,它兴奋、躁动,踹着粗气,张开大嘴,不停吐纳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流。
慕成雪坐在窗边,居高临下,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接上的人群,像一只蹲在树上的猫头鹰。每逢组织有重大任务时,她便习惯如此,这次深入相府并没有组织的命令,可她行动的决心却无比坚定。
时候已到,慕成雪合上窗,又将门从里面反锁,屋内的光线瞬间暗下来。她从暗格里取出一套深蓝色夜行衣,放在一旁备用,站在镜前,袖裙、衬裙、内衣,一件一件慢慢脱下,直至露出光滑如玉的皮肤。
她从梳妆柜里取出一个瓷瓶,里面是鳄鱼的脂肪,一点一点细细抹遍全身,以便盖住体味。抹完后,慕成雪穿上夜行服,将长发梳成长辫盘系于脑后,右臂缠上银针,左臂绑上袖箭,颈边藏好毒药,脸上带上面罩。一切准备就绪,她背上一个包裹,旋开机关,顺着密道,来到摘星楼楼顶。
此间的银街,人们忙于纵情享乐,无人注意头顶上的异样,只有那轮明月注视着楼顶上的人。
“呼呼...”夜风吹过,乌云遮住了月光,待云移月出后,楼顶已是空空。
相府以山而建,慕成雪站在山腰处的一颗大树树枝上,从这里看,相府全貌一览无余。府中四四方方像个盒子,厢房里的灯熄了,拐角的路灯亮着,几个光点在沿府中路道移动,那是守夜人在巡察。
还不到时候,慕成雪坐下,她再次检查了包,确认无误后,将包袱挂在树枝上。今晚能否成功就看里面的东西了。
不知过了多久,路灯已黑了,但守夜人还在府内巡察。看来,相府整晚都会有人值更巡夜,不等了!
慕成雪站起身,一道皎洁的月光映在她脸上,抬头看去,夜幕中,一轮孤零零的明月正顽皮地看着她。
慕成雪重新坐下,耐心等到月亮下山,才背起包裹,蹬离树干,向相府潜去。
有左心华提供的相府地图和巡更情况,慕成雪十分轻松地突破外围哨更,来到内府,她的轻功虽达不到欧阳正如御风滑翔的程度,但也是极其出众,穿行于屋脊墙头,毫不费力。
慕成雪很快穿过了内府的第一层警戒,循着左心华的图示,来到第二层围墙前,要更进一步,必须翻越这堵围墙。此墙高二丈许,纵是欧阳正如来也无法一跃而过。慕成雪摸了摸墙面,光滑如镜,毫无摩擦,根本无法攀爬。
这该如何是好。慕成雪重新打开左心华的地图,只见图上绘着一条虚线,线上写着一行字:翻越不易,此处别有洞天。
别有洞天?还有其他路吗?
慕成雪沿着虚线所示路径走去,来到一处墙根,墙根处隐约可见一丛绿竹。再看图上,标注的地方也画着几片叶子,旁边写着洞天两个字。
看来这里就是洞天所在,只是洞天指的什么呢?
慕成雪走近那丛竹子,细细看后,差点没笑出声。只见竹子遮住的墙体,赫然有个狗洞。
洞口狭小,刚好能容一犬钻过。慕成雪自度勉强也能钻过去,只是她可不愿意受个小丫头戏弄。
她抽出银针,对着墙面“嗖、嗖、嗖”,三根银针应声扎入墙面。
慕成雪气沉丹田,腾地跃到空中,脚尖在银针上一点,身体轻盈地向上飞起。借着三根银针,她翻过墙头,缓缓落下,只留下一阵轻风在身后。
心华姑娘,这洞天还是留给你自己用吧。
到了内服,离雪鸡蛰伏的水塘就不远了。
慕成雪按着图示,顺利找到了地方。
即使一片漆黑,慕成雪也能借着微弱的光,看到池口不断外溢的雾气。
这方塘里其实已经没有一滴水,只不过是晚上的露气,被冻凝成冰晶,不断向外飘落,才造成这般景象。
确定周遭无人后,慕成雪将随身携带的包裹放下、打开,包里发出一道微弱的金光。
这是金子,可又不是普通的金字。它叫水溶金,遇水即溶,并放出大量热气,为炼丹人偶然得之。
只要水溶金的热气能从这冰塘中融化开一滴水,就能与之反应放热,继而再化开另一滴水,如此源源不断,直至将冰池变成一汪清水!
慕成雪戴上银丝手套,小心地将水溶金拿出,轻轻地放在冰面上。水溶金纹丝不动,仿佛一块石头,静静地呆在原地。
慕成雪早料到如此,雪鸡产生的极寒把整个水池都冻透了,没有一点水气。
慕成雪从包里取出一支水壶,如果把水直接浇上,金子可能发生爆炸。她又拿出好几截苇杆,小心地接在一起,将其一端放在金子上,自己站在四五尺远的另一端,慢慢将壶里的水倒入空心的苇杆。
慕成雪想让水慢慢滴落,一滴一滴地与水溶金反应,可许久过去了,金块依然没有一点反应,最后水竟然从入口处溢了出来。
慕成雪把苇杆收过来仔细检查,原来寒气透过杆壁冻住了水流,水在管内不断积累成冰,阻塞了苇杆,水没有出处,只能从管口处溢出。
这情况让慕成雪始料不及,要不用热水试试?可现在上哪里找热水呢?
水溶金一动不动地躺在冰面,原本金黄的表面,开始凝起一层薄薄的霜。再这样下去,只怕它都要变成冰块了。
不能再犹豫了!慕成雪挽起袖子,快步走到池边,迅速用银针扎破一条血管,殷红、温热的鲜血顺着她白皙的手臂,滴落在水溶金上。
“嗤...”金子表面立刻发出声音,开始冒烟。
不行,还不够。慕成雪运起周天,让鲜血不停地滴落在金子上。
水溶金更加活跃起来,像一头沉寂的鲨鱼,感受到了猎物的鲜血,浑身躁动不安。
周围的冰已经开始融化,融化的水又参与反应,放热,放烟,继而又融化了更多的水。
慕成雪按住血管,退到安全的地方观察。
水溶金冒着大量热气,周遭的冷气还在不断沉降,冷热之气在半空中相遇,形成小水滴簌簌地落下,有些落在冰面上成了冰,有些落在金子上成了热气。冷与热就在不停地拉锯。
慕成雪有些紧张了,这水溶金能否降服雪山之神呢?也许这里并非雪山,而是京城,热气渐渐占了上风,冰面慢慢化开,水面平滑如镜面,只有一点冰渣,而硕大一块水溶金,也没有一点剩下了。
冰面随融化,可雪鸡仍不见影子。慕成雪捡起一个小石子,以指力弹向水面,点起一道水波。那雪鸡以为是一只小虫,浮出水面,想看个究竟。
慕成雪眼疾手快,一道寒光,银针不偏不倚,正好扎入雪鸡的皮肤。她慢慢收回系在针上的银线,一只通体洁白的青蛙,挣扎着四肢,出现在她眼前。
慕成雪伸手去抓,刚一触碰,就闪电般抽了回来。实在太冷了,即使隔着银丝手套,慕成雪也真切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慕成雪只能用线悬着,将雪鸡带回摘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