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内的喧嚣,因这一波人的离去,短暂地沉寂了些许,可不过片刻,那吱呀作响的门扉,又再度被人推开。
汪瑾轩本正坐在大堂一隅,把玩着手中的茶盏,似在沉思着这几日江湖风云变幻背后的门道,听到声响,他抬眸,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金镶玉。
金镶玉不愧是在这鱼龙混杂的龙门客栈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板娘,那察言观色、长袖善舞的本事堪称一绝。
她眼角余光瞬间捕捉到汪瑾轩的眼神,旋即脸上堆起那招牌式的妩媚笑容。
摇曳着身姿,如风中轻舞的柳枝,轻盈又熟稔地迎上前去,嘴里热情寒暄着,那话语恰似裹了蜜一般甜腻。
“哟,丁白缨女侠,可真是稀客呐!
今日小店这是蓬荜生辉呀,只是不巧得很,客房都满了,还望二位海涵呐。”
她一面说着,一面巧妙地侧身,借着递茶递水、拂尘让座的细微动作,不着痕迹地向汪瑾轩隐晦示意,那灵动的眼眸里,透着几分暗示的意味。
汪瑾轩心领神会,目光在来人身上细细打量起来。
为首的女子,身姿矫健而不失婀娜,一袭劲装利落合身,将她那修长的身形勾勒得恰到好处,恰似夜空中一柄出鞘的利剑,透着飒爽英气。
她面容白皙,却又因常年行走江湖,透着一抹健康的小麦色,双眸明亮而深邃,犹如寒星,藏着果敢与坚毅。
再瞧女子身后那男子,留着八字胡,浑身弥漫着浪荡的气息。
脖子上双手扛着自己的长刀,吊儿郎当的跟在丁白缨的身后。
这人就是极度弟控的加钱居士,丁修。
丁白缨似是察觉到汪瑾轩打量的目光。
神色清冷,那目光仿若实质化的冰刃,回敬过来,透着久经江湖的警觉与淡然。
似在假装不认识汪瑾轩的身份。
但信王府的情报网,怎么可能不认识汪瑾轩这个特殊的厂二代。
而丁修呢,倒是没那般多心眼,一进客栈,眼睛就滴溜溜地在大堂里乱转,一会儿瞅瞅旁人桌上的酒菜,一会儿又瞄向柜台后的那些个稀罕玩意儿,那副模样,活脱脱像个进了藏宝阁的贪财童子,只盼着能寻出点什么值钱宝贝,或是找点乐子。
金镶玉见二人都盯着汪瑾轩看,赶忙招呼。
“二位远道而来,想必是累坏了,虽说没了客房,可这大堂的角落还宽敞,我让人给二位收拾出个舒服地儿,摆上软榻,再送上些热乎酒菜,权当歇脚,二位意下如何?”
丁白缨微微点头,算是应允,那动作简洁利落,不带一丝拖沓。
而丁修听到有酒菜,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咧嘴笑道。
“老板娘倒是个爽快人,那可得多来点好酒,别拿那劣酒糊弄咱。”
说罢,大剌剌地寻了个空位坐下,还不忘用手肘捅捅身旁的丁白缨,小声嘀咕。
“师父,咱在这打听打听,说不定能寻到那周淮安的下落,可不能白跑一趟。”
丁白缨轻瞪他一眼,示意噤声,可目光却也顺势在大堂里搜寻起来,似在找寻着什么蛛丝马迹。
而隔壁桌的江湖客则是听到丁修的小声嘀咕,说道。
“那你们来晚了,周淮安已经被厂卫抓走了。
而且就算你们想去劫囚车,也不赶趟了,鳌拜一个时辰前已经带人去了。”
丁白缨眉梢微微一挑,那清冷面容上依旧波澜不惊,仿若寒潭映月,可攥紧刀柄的手指却悄然收紧,关节泛出一抹青白,泄露了她内心的不甘与急切。
她轻抬眼眸,望向那多嘴的江湖客,目光似裹挟着霜雪,冷冽得让周遭空气都仿若降了温,那江湖客被这一眼盯得打了个哆嗦,噤了声,忙不迭埋下头去灌酒,不敢再直视。
丁修却没那般克制,“蹭” 地站起身来,脖子上的长刀随着动作晃悠,他也顾不上扶正,瞪大了眼嚷嚷道。
“你这厮,说的可是真话?
莫要诓咱,若是敢胡言乱语,可别怪我手中刀不留情面!”
边说边大踏步上前,作势要揪那江湖客衣领,唬得对方脸色煞白,连连摆手辩解。
金镶玉见状,赶忙扭着腰肢上前,伸手轻扯住丁修衣袖,娇嗔道。
“哎哟,大爷息怒,在我这龙门客栈,可不许动刀动枪、吓坏旁人,再说了,消息是真是假,多探听探听不就知晓啦。”
丁白缨见丁修那副冲动莽撞、险些就要在客栈里闹出大乱子的模样。
柳眉一蹙,寒星般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她身形如电,素手一抬,精准地握住丁修扬起欲揪人衣领的手腕,那劲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既阻了他的过激行径,又似在无声告诫。
“坐下!”
她轻呵一声,声音虽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若寒夜冰霜,瞬间让周遭的空气都冷冽了几分。
丁修本还涨红着脸、满心不忿,被丁白缨这一拦一喝,气焰顿时像被戳破的皮球,瘪了下去。
他虽仍嘟囔着 “这小子没准儿满嘴胡吣”,但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甩开膀子,大剌剌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一屁股坐下,伸手抓起酒壶又灌了几口,那模样活脱脱像个赌气的孩童,只是眼睛仍时不时恶狠狠地瞪向那江湖客,似在警告对方别再乱嚼舌根。
一旁的汪瑾轩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目光微闪,若有所思。
他摩挲着手中茶盏,杯沿的温热顺着指尖传来,却暖不了他心底因揣测而生的寒意。
他暗自思忖,丁白缨这般及时制止,又提及 “别忘了还有别的事要做”,十有八九所指便是明日那场备受瞩目的拍卖会了。
汪瑾轩深知,以信王平日里展现出的情报网与能耐,虽说在朝堂之上翻云覆雨,对江湖之事也多有渗透,可这拍卖会背后牵扯的宝藏一事,太过隐秘晦涩,应当还没被其探知一二。
但信王也要抓拿周淮安难道也是为了周淮安身上的边境布防图?
而明日的拍卖信王的目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