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兵带着我穿过了忙碌嘈杂的人群，来到了这个空间的最深处。
前面原本应该是墙壁的地方早就已经倒塌了，透出了外面铅灰色的世界。
他指了指前面一个背对着我们弯腰看地图的男人说道：“就是他，这是我们队长。”
“谢谢你。”我对他说道。
“不客气，长官。”卫兵说完，敬了一礼，转身回去了。
我重新把目光转向那个高大威猛的身影，并且向他靠近。
那人身边一名正在和他讨论着的作战参谋注意到了我，停止了说话，并且和他的队长指了指我这边。
4分队队长直起身子，转过脸来望向我。
满脸的污垢，黑漆漆的，右边脸颊有一大片烧伤，暗红色一片，他嘴里叼着烟。
“你好，我是探路者分队的指挥员王慕成。”我来到他的面前，首先伸出手去。
男子眨了眨眼睛，右眼因为脸颊的伤势，抽动了几下，他也伸出手来和我握了一下。
“终于等到你们了，”他说道：“我是4分队队长许辉，你好。”
我不准备过多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听说你们已经交过手了？”
“是的，如你所见，”许队长点头，眼睛盯着我：“情况不太妙。”
“指挥部的命令是两点钟准时进攻，”我的看了看许队，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参谋：“根据现有情况，你们有没有问题？”
许队终于是把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开了，他和身边的参谋对望了一眼，然后重新转过脸来。
“我得说……”他吸了口烟，抬起右手把香烟从嘴里拿下来：“进攻已经开始了。”
我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但是表面上还是维持镇定。
“怎么说？”
“这里首先就有埋伏，”他说道：“拿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战损已经接近三成，对面的实力比我们预想中的要强大，他们还在试图夺回这里，所以……”
许队的话还没有说完，他身边的参谋突然插话：“所以我们必须往前推，保住这个集结点，为了你们不会遭遇和我们一样的事情。”
我感到对方话里有一丝奇怪的成分。
我把目光转向这个参谋，发现他正盯着我看，眼神平静，但是里面透露出些许强硬的意味。
不知道是针对谁。
许队也不说话，重新把烟放进嘴巴，深深地吸了一口。
“指挥部知道这个情况吗？”我问，眼睛还是看着这个参谋。
“不知道，我们的电台被打坏了。” 开口的是许队，他吐出浓浓的烟：“所以我一开始就说，终于等到你们了。”
“电台我们有，可以分一部给你们。”我重新把目光移回到许队身上：“跟我说说现在的状况吧。”
许队不说话，吸烟，他冲身边的参谋努了努嘴。
我又把目光转向参谋。
“是这样，”参谋转身，微微弯曲身体，指着面前桌面上的地图：“地铁小镇前面不远是体育公园的大草坪，我们的队伍在这里进攻受阻。”他一边说着，食指在草坪后面的一片划了一道线：“这里有树墙，敌人躲在里面，不好进攻，他们设立了防线，有机枪和反坦克武器。”
我盯着地图看，没有说话。
“我们必须突破树墙，”参谋继续说道；“穿过小树林之后，是废弃的民宿区，部队可以在那里短暂休整，后面就是绿道，对面无险可守，我们就可以一鼓作气直捣水库了。”
“冲锋队支援的装甲部队呢？”我问。
“来了6辆坦克，3辆装甲车，”许队说道：“现在，估计就剩下4辆坦克了。”
“不，也许是3辆，”我说道：“你说的就是外面停放着的那些吧，很不幸的，我刚才听说了，又废了一辆。”
“你们带来了几辆？”参谋问。
“2辆坦克，2辆装甲车，”我说道：“是12分队的家当。”
“足够了，5辆坦克，2辆装甲车，”参谋继续低头看地图：“应该可以试着再猛突一次。”
“等等，你们的装甲车呢？”我又问。
“都折了。”许队继续吸烟：“我们穿越草坪的时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装甲车毕竟不如坦克，一炮就打穿了……”
一股怒意涌上了我的心头，但是我忍住了。
“派个人，和我去拿电台，把这里的情况汇报给指挥部。”我说道：“你们集结剩下的队伍，我也去整队，等待指挥部命令。”
“什么？”参谋似乎有些吃惊：“不是现在就进攻吗？你知不知道情况多紧急，我们哪还有时间等待指挥部的指示。”
我把目光转向许队：“你们这儿，谁是队长啊？谁做决定？”
许队不看我，也不说话，只是抽烟。
“没有可以集结的队伍了，”参谋提高了声音，继续说道：“我们能打的主力都在大草坪那儿僵着呢，我们退不了了！我们牺牲了多少人才占据了草坪，那里丢了，我们的人都白牺牲了！”
“我承认你们付出了牺牲，但是……”
“我们已经等了你们太久了，不能等了，”参谋说着，伸手拍了拍的地图：“必须一鼓作气的进攻！”
“荒唐！”我终于控制不住了，我也喊了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荒唐！”
“你说什么？”参谋看着我，眼睛睁得大大的。
“谁让你们过草坪的！”我几乎是喊了起来：“命令是，2点钟，集合力量，统一进攻，你们为什么提前进攻！”
“那你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做？”参谋不甘示弱，大声的喊道：“坐以待毙吗？这里，一个小时前还是绞肉机，你们经历过吗？如果不是我们往前推，你们能安安稳稳的在这里下车吗？”
“我不否认你们占领这里做出的贡献，但是我告诉你，如果是我，”我也提高了声音，大声的说道：“占领这里之后，我的防线应该就是这里！原地等友军到达！而不是继续孤军深入尝试突破草坪，队伍也不应该停留在草坪！那里是活靶子该呆的地方！突不过去就回来！僵在那里等死啊！你们杀红了眼，冲昏了头脑！连指挥部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参谋紧紧抿住嘴巴，隔了两三秒，吐出一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混账！”我终于是控制不住了，大声的喊道：“大兵团作战，必须遵守纪律！你们乱来，满盘皆输！”我说着，伸手在地图上用力的指着：“织锦文化广场！银月台！这两个地方是专门为了吸引敌人才先开打的！你们提前从体育公园冲了，装甲部队都亮给他们看了，我们的意图已经全部暴露了呀！”
参谋不说话了，他后退了一步，在椅子上坐下了，他长叹一口气，侧头望向一边。
许队也不说话，默默抽烟。
一瞬间，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我这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已经停了下来，看着我们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