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两隔?”云萱草耳朵一支愣。
斳令霆也是猛然回头,四目相对,脸上都是掩不住的吃惊。
云锦月还活着?
怎么可能,是他们想多了?斩山寺观音殿供奉的是三十一盏长明魂灯,十四年前大年夜那场滔天大火中丧生的,也是三十一人。
如果云锦月还活着,应当是三十盏、三十人才对!
两人忙屏声静气,听斳景天继续往下说。
斳景天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是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吱唔了半天,才道,“唉,阿萱哪,你娘她,也是命途多舛。还有杜家,你要防着点,那虽是你娘,但……跟之前,似乎不大一样。”
斳景天说的连连叹气,只含糊提了提,又生怕云萱草继续追问似的,匆匆交待了两句,就单方面结束通话,“唉唉,这中间的事太多了,一句两句的,也没法说清楚。以后有机会,你回榉林园斳家老宅,爷爷再给你细细掰扯。给你打电话,最要紧就是这两件事。那爷爷就挂了哈,还有事。”
这电话断的,跟背后有狗撵似的。也难怪非得打电话说这些事,当面说的话,想跑也跑不掉,不得被云萱草逮住扒个底儿掉。任他什么陈谷子烂麻子陈年旧事、豪门恩怨,都能给挤出来。
“云锦月还活着?”云萱草满脑子嗡嗡嗡,惊天动地只回响这六个字。
她的母亲还活着,她有妈妈了!可真好,真是太好了!
她要去找妈妈!云萱草念头还没转完,却被斳令霆无情打断。
“听见没?是跟杜家扯上了关系的!你且先等等,不要急着去认亲。真不真的两说,你也好歹要查一查是吧,总得弄清楚来龙去脉才好进行下一步。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咱得全力以赴,将太祖母的事儿给理顺了。这些事儿,可以往后挪挪。”
意外来的太大,太冲击,云宣草一时被炸裂得昏头脑胀,热血摇滚。被斳令霆一瓢凉水兜头一泼,顿时冷静下来。
是啊,太祖母!雪灵芝!
太祖母为了她,付出的太多太多。
五岁之前的事,萱草虽然不记得了,但却听桑婆婆隐晦地提起过。太祖母据说是豪门出身,云家出事之后娘家多次来人接归。姬家家主与准继承人两代当家亲自来接,联袂保证必会让唯一的姑奶奶过回曾经的千金大小姐生活。
太祖母却,因为她坚决拒绝了!
整整十四年,一个人苦苦支撑云家门庭,不肯让云家两千家传承的嫡支贵女寄人篱下讨生活。
这么些年来,云萱所学所通的、所会所精的,其范围之广、涉猎之杂、教养之精,比太祖母那个时代豪门世族嫡长女的师资班底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些奇奇怪怪的老师,无不是太祖母变卖嫁妆、倾尽心血搜罗请来桃夭村的。
而且,当初云家遭难后,太祖母吐血昏迷,三月不醒,身子一下子就垮了。
原本是,那口气都要撑不下去的了,。却因了萱草的回归,强行用药,强行吊命,强行透支了身体,以比死痛苦千倍万倍的煎熬咬牙支撑,周密安排一切前事、后路,更是以死遁离开住了六七十年的家族老宅,带着萱草悄无声息迁居到千里之外的乌氏县月牙镇桃夭村。
后来,又想尽一切办法,促进乌氏县新扩,借着大肆鼓励人口迁入的利好政策,重建了“四卫村”。将玄、白、朱、青四姓顺风借势陆续迁入月牙镇附近,以桃夭村为中心,隐隐形成护卫之势。再加上金圭的空同宗在高处了望守护,那么多人共同使力,才护得她平安长到十八岁。
她云萱草的命,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如果就因为斳景天一句未经查实的话。就冒冒失失,跑去认亲。而将太祖母及所有人的安然抛之脑后,她还是个人吗?
斳景天电话挂断半晌,云萱草还是愣愣的,心思百转,却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是先问斳令霆的继母杜蕊儿竟然是小三害死了主母上位的?还是先追问云锦月与杜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又是怎么在滔天大火中逃出生天的?大难未死又为什么不找她?又是怎么跟杜家牵扯上的?
“嗬嗬,”斳令霆嗤笑。打断了云萱草的心思百转。
“你难道没听出来?斳景天哔哔了半天,就最后这句是关键吧?想骗你回榉林园老宅!看样子,斳景天为了他那点私心,付出的代价还不够惨重!”
潋滟桃花眼,暗沉如最黑的夜,斳令霆说的很艰难,“毕竟,如果真吃了教训,就不会理所当然以为随便哔哔两句他伤心、他痛苦,就当过去发生的一切都抹平了。现在是见斳凌霄那狗东西彻底给养废了,就把心思动到我这儿来。我这儿没处下手,又把爪子伸你那儿来了。竟然不惜拿你的母亲来卖好儿,还真是,连老脸都不要了!”
笑得阴冷又惨然,斳令霆却不得不把话说完,“这位啊,人上人做惯了,就以为全世界都要围着他转。总是摆出一副人长老了却不见脑子跟着长的自以为是。榉林园那种虎狼窝,把你这小白兔给招进去,给那些畜牲塞牙缝都不够。在他纵容包庇之下,将我们母子俩都折进去还不算。现在,居然把主意打到你这儿来,想把你搭进去,做他的春秋大梦!”
默默听着,云萱草心里又是酸涩又是熨帖。
他们俩总共见面也没几次,更无什么太深的交情。
意外闪婚也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没有三门三媒六聘三书六礼,没有八抬大轿,更没有十二版帖十里红妆,甚至连牵手拥抱都没有过,更别说洞房花烛夜等亲密敦伦,斳令霆却肯处处为她着想。
尤其是一想到这人血淋淋挡在她前面,被弩箭穿透肩胛骨的可怕一幕,云萱草就顶不住的遍体生寒,又遍体生暖。像是一口吞了个裹着蜂蜜的酸柠檬,酸酸甜甜,甜甜又酸酸,滋味难辨。
她是会一些拳脚功夫,但那点微末功夫,在专业人员持杀人利器的围剿、围杀之下,根本就不够看。
若没有斳令霆舍身相护,她怕不是被射成了筛子。虽不至于致命,但确实很危险就是了。心思千回万转,能说得出口的,却着实有限。云萱草便勉强将被斳景天打断的话又扯回去。
“那个,既然你说他们想弄死的那个是你,想抓住的那个是我,那你为什么要替我挡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