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小时航程,足够她将这两天的事好好理一理,尤其是关于斳令霆的。
人就是这样,离得太近,反倒容易被对方细微情绪,及表象言语所左右。少有机会看清全貌,不论是人或事,莫不如此。
先是闪婚一事,太顺理成章了,反倒不正常。
斳凌霄、杜思柔那对狗男女,为什么好巧不巧偏在三圣殿厮混?明知道是供佛斋天大会最后一天,人来人往潮水似的汹涌,他们就那么急不可待放浪形骸吗?两人好歹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富家子弟,再荒唐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再一个,是他们厮混的地点,本身就透着蹊跷。巧得很,刚好是供奉云氏三十一盏魂灯的观音殿。那里,是她见过虚幻大师之后,必然会去的地方。
还有斳令霆,出现的也太巧了。还在时机最巧妙的刹那,极合时宜的,将愤怒到几乎失去理智的她唤醒。在斳令霆将她手中那一把燃烧正旺的檀香抽走前,她其实是有过一个刹那的失神,想要将那把檀香扔到那对狗男女身上直接烧死了事。那一抽,不着痕迹,却见效甚佳的,将她心头那把毁灭之刃给卸了劲儿。
于是,她大脑疯狂运转,另寻出路。斳令霆适时暗示,她脱口而出“你愿意娶我吗?”
一切都很是水到渠成的样子。但事实上,只要她将自己从当事人身份抽离出来,冷眼旁观,便处处是破绽。
还有民政局的“爱遇见爱、心连着心”现场办公,以及突然冒出来的“穿越千年遇见你”小年告白活动。云萱草记得很清楚,她刚进斩山寺的时候,是没有这个活动的。后来她也打听过,确实是大法会最后一天下午两三点,才突然出现的。
而她原本的计划,是落地后从机场直接去牢山御药院。后改道斩山寺,虽是临时决定。却也的确有迹可寻。主要原因就是她跟齐宏为接小南瓜的事扯皮时候,那个在旁边叽叽喳喳说小话儿的女孩子。那些内容,虽无一字引导,却处处都有痕迹。
只是,有一点解释不通。如果她的推测没错,那个女孩子就不是虚幻大师的人。可为什么她后来打电话特意试探时,虚幻大师并没有否认呢?而那个女孩子也确实曾在“穿越千年遇见你”现场出现过,就在菩提树下后侧,离斳令霆不远处。尽管只是一个闪面儿,但那样一张艳媚无双的脸,她不会看错。
其中最值得推敲的关键环节,就是斳令霆这个人。根据这两天这位的表现,根本就不可能是那种因为女友与旁的男人睡了,就冲动之下与陌生女子闪婚的性子。
还有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环,当天夜里她去牢山御药院。发现雪灵芝已被人取走,她紧急退出时最先抓住她的那个人,就是斳令霆。而杜思柔要找的那个人,也明显就是斳令霆。那么问题来了,雪灵芝到底是到了谁的手里?斳令霆与杜思柔之间,又是什么样的关系?随之而来的那些人,又为什么追杀斳令霆?
归根结底只一个问题,斳令霆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为了什么要费此心机与她闪婚?
萱草在万里高空掠过,千回百转万般思量时候,小桥流水壹号院二楼主卧,斳令霆悠悠醒转。
白雪、陈煊在外间等候多时,一听人醒,立即进见。
艳媚入骨的白雪,办事却是干脆利落。语气里倒是少见的急迫,以及隐隐的懊恼,“她走了!目的地,桃夭村。乘最新款Yc109。特殊部门一号首长晏天晴将专机送达小桥流水停机坪后离开。与她同机的,只有一位从牢山御药院紧急送来的老人,昏迷不醒的。”
斳令霆陷在永无休止的噩梦中,挣扎了满头满脸的汗,好不容易醒来。气儿都没顺过来,就听得这么一个炸裂消息,顿时什么起床气都给浇灭了。
“几点走的?”
“凌晨3:55分。”白雪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离小桥流水还有半里地,只老远见Yc109起飞。这些消息都是之后查来的。”
斳令霆心累的摆摆手,示意白雪下去。
疲惫的目光移向陈煊,意思显而易见,“有屁快放,没事快滚!”
二十七八岁,由字脸,狮子眼,长相粗犷豪放的陈煊,行事跟他的长相一样,也是粗放型儿。原本于庶务上根本一窍不通。如今,倒也学会了照顾人。见斳令霆这样,多少也琢磨出点意思来,索性喊人来伺候着这位爷洗澡、换衣,处理伤口。各种折腾好后,又送了病号早餐,看着人慢条斯理用完,这才得了个好脸儿,开始说正事。
陈煊除了在小南瓜面前是个极有耐心的好爸爸之外,一般情况下,也不算个多有耐心的。这会儿好脾气已经被耗的差不多了,也干脆像白雪一样打直拳,“牢山御药院康复楼,你那是苦肉计,还是真的被困?真的受伤?”
斳令霆脸都给气白了,白了青,青了黑。牙齿磨得咯吱响,手里正喝的一碗浓汤,“叭唧”连汤带碗砸向陈煊。
本来他没什么胃口,想起这汤是萱草爱喝的。就勉强自己多喝几口。结果一口进嘴还没咽呢,就听到这么扎心又闹心的话。要不是身份和教养在那放着,他恨不得跳起来把陈煊的狗头给锤爆,特么的,见过谁拿自个小命儿玩苦肉计的?
陈煊一把捞住汤碗,“砰”搁在桌上。眼睛却是眨也不眨,死盯着斳令霆。
见陈煊一副“你装你继续装”的了然模样,斳令霆的这泼就撒不下去了。
斳令霆把气收了收,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没给正式回答,刻意转了话题。
语气有些凝重,斳令霆边回忆边叙述,语速很慢,“那两个身份不明的灰衣人,身法、招式表面上看是完全不同的路子。但根子上,路数与抓走小南瓜的那伙人倒是颇有相似,不是曜国各流派的。有些像,像十四年前墨家海船案发后,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做笔录时断断续续的那些描述。”
陈煊忽地一下坐直了身子,脊背紧绷,神色冷肃,迅速接话,“是膘国边境上流窜的那些杂牌子雇佣兵的路数?”